摸了摸他的头,远处打谷场还有人影晃,是李寡妇带着几个妇女,抱着针线筐往李大爷家走,要给他缝补旧棉絮。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都朝着一个方向。
第二天一早,村里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平时大家各忙各的,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今天却能多聊几句。二柱子碰见王大爷,主动说帮他挑水,王大爷的井绳昨天断了,正愁没人修;翠兰把自己绣的鞋垫送苏婉,上面绣着小红花,是她攒了好几天功夫绣的;平时不爱说话的老张,也把自家种的白菜分了些给邻居,白菜上还带着新鲜泥土。
苏瑶去温室查看,门口堆着几捆新砍的柴火,劈得整整齐齐,不知是谁送的。往车间走,听见李寡妇她们在说笑,手里纳着鞋底,讲昨天给李大爷送煤的事:“没看见大爷那高兴劲儿,眼泪都下来了,跟孩子似的。”“咱村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像家,冷冷清清的,活着啥意思啊。”
星辰放学回来,书包里揣着本新练习册,封面还烫着金。
他说是同桌小虎子给的,小虎子表哥在县城上学,这是表哥用过的;小虎子说自己用不上,让他好好复习。
“娘,小虎子还说,等我考完试,教我爬树掏鸟窝,他家后山上有个大鸟窝,据说有好多鸟蛋呢。”星辰脸上带着笑,比平时多了几分孩子气。傍晚,李大爷拄着拐杖挨家挨户道谢。
走得慢,每几步就得歇一歇,拐杖在雪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
他手里攥着个蓝布包,里面是苏婉给的那几块钱,没舍得花,换成了几包最便宜的烟,见了男人们就往手里塞,不管人家要不要。
“大爷您这是干啥呀?”二柱子推着他的手,烟盒都皱了,“这点事算啥,您当年还救过我家小三子呢,他掉井里,是您跳下去捞的,这点煤算啥回报啊。”
李大爷眼睛又红了,用袖子擦了擦:“我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村里人。以前在老家,住了几十年,邻居家姓啥都记不全。”
他往苏瑶家走,特意在温室门口站了站,看里面绿油油的菜苗,突然说:“明年我也种点啥,给大伙儿添点鲜菜,我那二分地闲着也是闲着。”晚饭时,陆战野喝了点酒,话也多了。
他平时很少喝,就逢年过节抿两口。“我在部队的时候,最讲究互助。
行军的时候帮着扛枪,谁走不动了,大家轮流背;打仗的时候掩护战友,子弹飞过来,总得有人把你往旁边拉一把。”
他夹了块肉给星辰,筷子上还沾着汤汁,“你记住,不管到啥时候,别忘给人搭把手,一个人再能,也撑不起一片天。”星辰点点头,往嘴里扒饭。
他想起路过李大爷家时,烟囱冒出的烟又粗又直,在夕阳里泛着淡淡的金光。
院里的柴火堆得整整齐齐,用绳子捆得结实,门口晒着苏婉送的旧棉絮,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些景象在他心里沉淀,像李大爷烟盒里那几根皱巴巴的烟。
明天去农科所,他想告诉张教授:他们村的番茄长得好,不只是因为光照足,更因为有人把最后一筐煤、半壶热水都递给了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