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决堤惨剧的罪魁祸首,那个瘫软在地的周县令,刚才也在此列!
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王明远胸中翻涌、灼烧。
凭什么?!
凭什么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的是这些底层的兵士和百姓?
而贪婪腐化、坐享其成的,却是那些蛀虫?!
或许,赵百户跳下去,有身为军官的责任,有对麾下兵丁的带动,甚至可能有一丝建立功勋的渴望。但那一刻,他和他手下儿郎们用身体去堵决口的举动,那份为了身后百姓不惜此身的担当,是王明远坚信不疑的、属于人的最质朴也最崇高的光芒!
他望着河水里那些沉浮的身影,看着他们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却依旧死死挽住同伴,用身体硬抗着冰冷的洪峰。
而另一边,县衙带来的那些衙役,虽然也在忙碌,但眼神闪烁,动作迟疑,与兵丁们的决然形成鲜明对比。
王明远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鼻尖酸涩难忍。雨水混合着泥水从他脸上滑落,他分不清那究竟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
这该死的官场!
这吃人的世道!
有多少野心算计,有多少蝇营狗苟!
可这些普通的兵士,他们何其无辜?!他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穿上这身兵袍,就要在关键时刻,用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去填补那些蛀虫们挖下的大坑!
他们的命,难道就如此轻贱吗?!
愤怒、悲痛、无力感几乎要将王明远淹没。但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和陈香发疯似的继续搬运沙石,投向缺口,投向那道用血肉筑起的、悲壮而脆弱的人墙。
然而,人力有穷时。
跳下去的兵丁越来越多,但缺口太大,水流太急。
不断有人被冲散,卷入漩涡,瞬间没了踪影。
人墙在洪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牺牲在持续,但堤坝的溃口,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