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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西门庆会秦可卿王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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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这么死死瞒着自己,什么时候勾搭上得。”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猛地涌上王熙凤的心头,酸里夹着甜,甜里又裹着点说不出的刺挠和涩意。

    替秦可卿高兴!这贾府里头,唯有这个病西施似的小可人儿,是唯一能入她王熙凤的眼说上体己话的。如今见她似乎有了点指望,凤姐心里头,竟也生出了一丝难得的慰藉!

    看着秦可卿那副又羞又惊、连指尖都在诉说着情意的模样,同为女人,王熙凤心底竟生出一丝酸涩的羡慕。

    这深宅大院里,能得一份真心,是何等奢侈!尤其可儿这般绝色,却要在宁府那口活棺材里熬干心血!能有人把她带出去,脱离那泥潭,岂不是天大好事?

    可这念头刚起,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王熙凤的心瞬间又揪紧了替她担心!宁国府脏成什么样?她王熙凤能不知道?!那府里,除了门口那对石头狮子,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光是想想就让人作呕!

    何止是宁府?荣国府又干净到哪儿去?王熙凤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自嘲。贾家这帮爷们儿,仗着祖宗荫庇,有几个是干净的?别的不说,西府里那位四姑娘惜春……她到底是谁的种?真当能瞒过所有人的眼?大伙儿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贾家上下,骨子里都透着那股子虚伪的傲气,整天瞧不起她王家!别看她王熙凤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得脸,管着偌大的家业,背地里,多少人戳她脊梁骨,笑话她是个不识字的泼辣货?

    可他们贾家的男人呢?扒下那层装模做样读书人的皮,里子比谁都脏!既然这贾府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到了根子上,若真有人能把可儿这朵鲜花从这粪坑里摘出去,岂不是菩萨显灵?

    王熙凤的目光再次扫过门口那位气度不凡、肩宽背厚的西门大官人。他是谁?不过是个有些钱财、得了老爷几分青眼的商贾罢了!

    就算他真心待可儿,就算他有些本事,可他怎么带得走秦可卿?秦可卿是什么身份?宁国府长房长孙媳,贾蓉明媒正娶的妻子!一个被老扒灰惦记的未亡人!

    这身份就是一道挣不脱的金枷玉锁!贾珍那个老扒灰的,能放过掌心里的这块天鹅肉?贾府为了那张比婊子裤腰带还松的体面皮,能容忍这等未亡人改嫁的“丑事”?

    “难!难如登天!”王熙凤心底重重一叹。方才那点替秦可卿生出的欢喜,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压得粉碎,只剩下满腔的忧虑和对贾府一股子憋不住的刻薄嗤笑。

    嗤!

    她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贾家?书香门第?

    我呸!这帮子人,祖坟上冒的是砍人放火的青烟儿,挣下这份泼天富贵靠的是刀把子而不是笔杆子!如今倒好,穿起长衫,挂起字画,装模作样地要当读书种子了?真当自己是那盘了几辈子墨的老树根了?

    “骨子里?骨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还是他们看不起的下三滥的武夫胚子!是那见了漂亮姐儿就走不动道儿、几杯马尿下肚就能当街撒泼的粗胚!”

    王熙凤的思绪像淬了毒的针,扎得自己心口都发凉:“一群根儿上就是泥腿子的杀才!扒了那身绫罗绸缎,里头还是那股子洗不掉的牲口味儿!”

    “有道是:黄鼠狼就算披上锦缎袍,闻见鸡窝味儿照样撅屁股放骚烟,贼骨头纵使混进状元榜,瞧见夜明珠依旧忍不住要伸手。——那刻进骨头缝里的粗人胎,任你用八缸皂荚水也刷不脱,这话搁在贾家爷们儿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

    看看他们干的事!宁府那个老畜生贾珍,爬灰都爬出花样来了,连可卿这么柔善的都要惦记!连带着贾蓉那王八羔子也是个没骨头的软蛋!”

    “荣府这里,自家那个没出息的,恨不得是个母的就想往炕上拉!还有头上那两位老爷,哼,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谁又能不知?”

    “那些个贾家爷们儿,聚在一起不是赌钱吃酒,就是捧戏子玩小幺儿,有几个真能把圣贤书读进腔子里去的?就这德性,还做梦当什么“诗礼簪缨之族”?我呸!也不怕孔圣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啐他们一脸!

    老太太便是看穿了这一切,才把宝玉那个凤凰蛋似的眼珠子捧在手心里亲自带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一门心思要把这贾家的宝贝根子,从根子上那“粗鄙不堪”的路上拽回来,硬塞进那“书香门第”的锦绣套子里。成日家防贼似的防着他沾上“武勋习气”,怕他学了那些“粗鲁不通礼”、“一言不合就拔刀子”的下作行径。

    “哈!结果呢?”王熙凤心里那个冷笑能冻死人。“结果养出个什么好货色?一个整天扎在脂粉堆里、闻着娘们儿香才能过活的‘二尾子’!”

    “外边看着是个男人,细皮嫩肉,比娘们儿还水灵!可骨子里呢?银样镴枪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见了血能吓尿裤子,遇上点事儿就只会‘哭唧唧’地往老太太怀里钻、往姐姐妹妹身后躲!”

    “半点男人的担当、硬气都没有!整个一没骨头的软棉花套子!”王熙凤越想越鄙夷,“说他像男人?我看他倒更像那绣楼里养出来的娇小姐!”

    再看看眼前这位堵在门口的大官人!那肩膀,宽厚得能扛山!那身板,挺拔得像棵劲松!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可那邪气里透着的全是活生生的,热辣辣,能把女人魂儿勾走的雄性劲儿!

    往那儿一站,就像头巡视领地的豹子,沉稳里藏着力量。这才是真男人!是能在风雨里立得住、能给女人遮风挡雨的汉子!

    王熙凤心里那杆秤砣,沉甸甸地砸向了门口。

    可惜啊可惜……这样的男人,偏偏撞上了秦可卿这个“金枷玉锁捆着的未亡人”!

    贾家这摊“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烂泥塘,连门口那对石头狮子都“腌臜透了心”,哪里容得下一点真心、半点活气?

    她看着眼前羞窘欲绝、美得“能把人魂儿勾走”的侄媳妇,再看看门口那目光“像钩子一样”灼灼盯着可儿的大官人.

    只觉得这燃着沉水香的雅致禅房里,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带着“血腥和烂泥味儿”的、无望的悲凉,心中长叹:这锦绣牢笼,铁定要“困死这对苦命的野鸳鸯”了!

    “咳!”王熙凤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在滚油里滴了水,炸得秦可卿浑身一颤,猛地从与大官人的对视中惊醒,慌乱地低下头,那雪白的颈子都染上了诱人的粉红。

    凤姐脸上堆起一个极其促狭、又带着过来人洞悉一切的笑容,目光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打了个转儿,故意拔高了点声调: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可儿,西门大官人,你们且宽坐!我忽然想起有几件顶顶要紧的事儿,得马上去寻那师太交代清楚!耽误不得!”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起身,完全无视了秦可卿此刻羞得小脸煞白又透着红晕、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可怜模样,径直朝门口走去。

    经过那高大身影时,王熙凤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脸,丹凤眼斜睨着大官人,嘴角勾起一个既像警告又像怂恿的坏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勉强听清、却足够让秦可卿羞愤得很不得挂那手中汗巾儿找个地方吊了上去:

    “我说大官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家这可儿脸皮薄得像新糊的窗纸儿!‘有道是:偷来的锣儿敲不得’!你们俩……‘亲个嘴儿解解馋就行了’!可没时间干些别的!”

    她故意顿了顿,眼神瞟过秦可卿那颤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子,“这光天化日、佛门清净地的……时间忒紧,我过会儿就来!”

    话音未落,她已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还“哐当”一声,利落地把禅房那扇雕花木门给带上了!

    门外,王熙凤一把拉住候着的平儿,脸上的促狭瞬间被肃杀取代,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平儿!刚才屋里,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平儿何等机灵,立刻垂首,声音平稳无波:“回奶奶,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奶奶只是去寻师太说了会儿话,秦大奶奶在禅房歇息。”

    王熙凤满意地点点头,手指用力掐了平儿胳膊一下,留下个红印子,算是警告:“‘常言道:祸从口出’!今儿这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敢透出半个字儿去……仔细你的皮!”

    “是,奶奶。”平儿心头一凛,低眉顺眼地应道。

    随着关门声响起,禅房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沉水香袅袅的青烟在两人之间无声流动。

    秦可卿只觉浑身精血“轰”地一声尽数冲上顶门,耳中如塞了万蜂,嗡嗡作响。

    王熙凤那句“亲个嘴儿解解馋就行了”的浪荡言语,活似烧得赤红的烙铁,“滋啦”一声正正烫在她心尖儿最娇嫩的那点肉上,烫得她羞臊难当,五脏六腑都酥麻了筋骨,一股子热流直往下钻。

    手中那条汗巾子早绞得死紧,指节泛白,恨不能立时化作一缕青烟遁出门去,偏生那两条玉腿儿软绵绵、颤巍巍,倒似灌足了铅汁,生了根,半步也挪移不动。

    她只得死死埋着螓首,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缩进那薄薄的春罗衫子里。

    眼见那高大身影步步迫近,慌得她忙不迭抬起一双柔荑,死死捂住那张滚烫得几乎要滴下胭脂来的芙蓉面,活脱脱一只顾头不顾尾的沙雉,只道掩住自己那双媚目,便当万事皆休。

    幸而那身影在数步之外便停驻了。

    可那陌生又熟稔的、独属于他的气息——沉水香清冽的底子,混着他身上特有的、带着汗意暖烘烘的体气——恍若那晚在观音庵一般。

    却已如无形的柔丝,蛮横地侵缠过来,丝丝缕缕钻入她的鼻窍,霸道地缠绕着她单薄的身子骨儿,仿佛要将她整个裹进那暖融、沉坠、令人窒息的网罗里,熏得她心旌摇荡,骨软筋酥,越发立身不稳。

    那大官人立在几步开外,目光沉沉,紧紧攫住那个瑟瑟发抖、几乎要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梅香冷韵里的绝色女子。

    “我就这般惹人厌憎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连瞧我一眼,都嫌污了你的眼目?”

    秦可卿小手捂着脸儿连连摇头,那两扇长睫,此刻抖得如同狂风里濒死的蝶翅,挣扎了半晌,又不想眼前男人误会自己,于是慢慢把双手拿下,终是耗尽了全身气力,才微微抬起一点尖尖的下颌。

    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怯生生地,堪堪撞进男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盛满了滚烫灼人的痛惜与怜爱的渊潭里。

    “嗯……”喉间逸出一丝细弱如蚊蚋嘤咛的鼻息,那张粉面早已红透,艳得赛过天边最烈的火烧云霞,美得惊魂摄魄。

    她如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掠了他一眼,又慌忙垂下眼帘,可那目光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粘回他面上,细细描摹那刻骨的轮廓。

    在那铺天盖地的羞臊与慌乱之下,一股源自她本性的、清泉般澄澈纯粹的温柔关切,竟生生冲破了重重心防,汩汩流淌出来。

    “最近身子还好么?”那大官人目光未离她分毫,追问道,声音刻意放得和缓,却带着不容闪避的探寻。

    “我……我无碍的……”可卿声音轻软得如同春日里飘飞的柳絮,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断断续续,“倒是……”

    她顿住,似乎又攒了些微气力,才将那湿漉漉、含愁带怯的目光再次凝定在他脸上,那忧虑真真切切,无半分虚饰:

    “你……这气色……瞧着甚是倦怠……眼窝底下都泛着青黑了……”

    她甚至下意识地、极其细微地向前蹭挪了半步,那关切之情满盈得几乎要从那双剪水秋瞳中滴落下来,毫无矫揉,“可是……可是近些日子,烦难之事缠身?你……千万……千万要珍重自个儿的身子骨……”

    那最后几字,轻得如同一声幽叹,却沉甸甸地砸在两人之间那灼热凝滞的空气里,带着无尽未竟的牵念和关怀,如柔似水。

    大官人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此刻因担忧和羞涩而更加生动绝美的脸,感受着她话语里那份毫无杂质、熨帖人心的真诚体贴:“你在担心我?”

    秦可卿一听这话,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颤!方才因见他形容憔悴才生出的那一点点微末勇气,霎时间如同受惊的蜗牛,猛地缩回了壳里。

    她慌忙低下螓首,只留下一段细腻柔滑、泛着动人粉晕的颈子,暴露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脆弱又诱人。

    大官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秦可卿身上,半晌,才开口。那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像砂纸轻轻磨过檀木:

    “今日……瞧着气色倒比前些时好了些。”他顿了顿,视线在她那略显单薄、裹在素色春衫里的肩头流连片刻,才缓缓续道,“只是……这身子骨,还是要仔细将养着。秋寒料峭,莫贪了那点畅快,着了风。”

    秦可卿微微侧过脸去,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她声音轻软如絮,几乎要飘散在袅袅的香烟里:

    “托赖……记挂着。我……我已是好多了。”她下意识地绞紧了手中那条素色汗巾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每日里不过……看看书,做些针线,也……不怎么出门的。”

    大官人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绞紧汗巾的手上,那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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