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德凡垂下眼,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其实我们没必要这样,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是事先真的不知道……”
一听到“误会”两个词,江昱忘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敛住,看着他,语速很缓:“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爽吗?”
“砰”地一声,冉德凡松手,白色自行车倒地,他前上攥住江昱忘的衣领,一贯温和的模样崩裂:“那你呢!前段时间给爸转让的股份转让协议是怎么回事?故意的?”
上个月,江尚华公司收到一封特快包裹,他拆开牛皮纸包的文件袋一看,里面竟然是江昱忘寄来的股份转让协议,而他授意股权转让的人是冉德凡。
江昱忘这点股份还是从他妈手里继承过来的,如果他把股份转让给冉德凡,就意味着他和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冉德凡揪着江昱忘的衣领,盯着他,他却昂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口香糖,眼皮要掀不掀的,睥睨着冉德凡,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冉德凡只觉得被轻视,心底一阵窝火,拽着他的衣领问道:“奚妩呢?你是不是因为我喜欢她,故意报复我跟她在一起的?”
江昱忘难得正眼看他,冉德凡永远一副温和,道貌岸然的老好人模样,今天看他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的模样还挺稀奇。
他看着冉德凡想起一些事,从燕幼领着冉德凡嫁进来,家里一切都变了样。
江昱忘性情乖戾,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他可以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一半给冉德凡。
每年四月四号他妈祭日的时候,江昱忘准备了很多,买了花还提前写好信给她。
可就在他满怀期待准备去和江尚华一起去的时候。
冉德凡却在这个时候发烧。
江尚华火急火燎地带着冉德凡去看病,照顾他一天,忙到了忽略了发妻的祭日。
而江昱忘独自一人,在冷云墓前坐了一天。
一开始,江昱忘真的以为冉德凡是生病,可后来他发现江尚华一直在缺席有关于他的一些重要场合。
比如江尚华生日,家长会,毕业典礼。
而理由不外是要照顾燕幼是要处理冉德凡的事。
江昱忘才明白冉德凡的野心。
“回答我!”冉德凡吼道。
冉德凡的怒吼把江昱忘的思绪拉回,他抬起眼,眼锋掠过这位继兄的脸,眯了眯眼,一副的混不吝的模样,很快地承认:“对,还挺爽的,是她送上门的。”
一句话落地,江昱忘脸上挨了迅猛的一拳,他偏过脸去,抬手摸了摸嘴角,修长的指尖一捻,鲜红的液体漏在指缝中。
奚妩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看了多久,眼看江昱忘被一拳挥倒在地,他又反手揪住冉德凡的衣领,她终于出声:“你们别打了。”
冉德凡神色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说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我一句劝——”
奚妩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声音温软:“谢谢师兄,你先擦一擦身上的伤,我有事找他,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冉德凡神色犹豫,他接过纸巾:“好吧,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人走过,奚妩走上前,扶着江昱忘在公交站台前坐下,温声说:“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走进了一家药店,没多久,奚妩拎着一小袋药朝江昱忘走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
奚妩坐在江昱忘旁边,她拆了一包棉签,沾了碘伏,看着他:“你头低下来一点。”
江昱忘侧下头,她仰着脸正小心地清理着他眉骨,嘴角处的伤口。
他越是看到奚妩平静的脸,心里就越慌。
说实话,他也不确定奚妩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那句气话,心里也没个底。
夏天的凉风吹到脸上,燥热,还黏腻,吹乱了奚妩的发丝,有一缕头发贴在她脸颊上,江昱忘抬手想碰她的脸,奚妩侧身躲了一下。
奚妩给江昱忘处理完伤口后,拧住瓶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瓶身,看向他,无比平静:“江昱忘,我们分手吧。”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江昱忘不可置信地瞭起眼皮,眉骨处那道刚结痂的血痕瞬间涌出暗红色的血来,夹着几分戾气:“你说什么?”
奚妩知道江昱忘听见了,她没再重复,把药塞进塑料袋里留给他,起身就要走。
江昱忘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说清楚。”
奚妩垂下眼任他攥着,不吵也不闹,手腕处起了一圈红印,江昱忘松了一点力气,仍攥住她,放缓:“如果是因为冉德凡,是我的错,一直骗了你,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
“我在鱼星颜社交主页上看见她戴着你的表。”奚妩摇头,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江昱忘皱眉,回忆了一下:“是上次聚会,她看我的表好看,说要买个同款…她是我朋友,以前跟你说过。”
奚妩看着他,眼睛越来越红:“那支付密码呢,我好像从来不知道你手机的支付密码。”
江昱忘沉默下来,半晌开口:“那是以前——”
“我直接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对她有过好感?”奚妩嗓音发颤,指甲用力陷入掌心。
江昱忘沉默半晌,承认道:“一部分。”
可是奚妩仍不肯放过自己,自虐般,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江昱忘正要认真回答。
“不重要了。”奚妩打断他,声音很轻,一颗晶莹的眼泪滴到地上。
和鱼星颜的谈话,还有他的回答,奚妩大概能拼凑出一个什么的故事。
像鱼星颜这样漂亮,品味还好的女生追求他,江昱忘却拒绝了。
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得高成什么样,江昱忘这么混不吝的一个人竟也知道珍惜人。
鱼星颜和她们不同。
她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哪知江昱忘沉着一张脸就是不放手,把奚妩扯进他怀里,肩膀被迫抵在他胸前,熟悉的薄荷混着烟草味再一次沁入鼻尖,她怎么都挣不开,江昱忘像块滚烫的烙铁一般贴在她身上。
奚妩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每说一句话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鼻尖,眼睛通红:“你因为冉德凡一时意气和我在一起,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平时和他关系就不好,欢欢上次跟我说了。只是刚才听你说得有点难受——”
奚妩好像有点说不出口,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脖子里,逼自己说那句话:“确实…是我主动送上门的。”
“对不起。”江昱忘嗓音嘶哑。
“江昱忘,”奚妩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每说一句话肋骨处的刺青的伤口作痛,疼得她下意识地按住那里,“我希望对方眼里只有我,能全心全意地爱我。包括那天你去接鱼星颜也是,笃信我会在原地等着你的下次。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喜欢一个人也是有所保留。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奚妩擦掉眼泪,从他怀里离开:“我们到此为止吧。”
江昱忘这个人,天之骄子,从不缺爱慕。
爱人七分,保留三分,可能奚妩连七分都没有体会过。
江昱忘的心像被虫子蛰咬了一下,四周产生密密麻麻的痛,懊悔的情绪滋生,他想伸手去抓离开的奚妩。
奚妩趁机离开,江昱忘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纤细,弱不禁风,步伐却很坚定,没有停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