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开始给她掰扯算账:“现在八百块钱可买不到一头骡子,你为这点钱纠结成这样,岂不是把师傅他老人家的教诲不当回事?”
陈小苗彻底没了声。
陆远这一套组合拳逻辑严密,角度刁钻,把她心里那点固执念头打得七零八落。
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陆远重新放缓语气:“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听见没?等再过些日子,天一变冷,你把手冻坏了心疼的还是我。”
陈小苗摆摆手,下意识地反驳:“俺吃苦吃惯了的,皮实着呢,不怕冻,恁不用心疼俺。”
陆远:……
一个多月过来,陈小苗对现代社会适应得磕磕绊绊。
陆远知道自己也有责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起来什么就教点什么,不成体系。
而且事儿一多,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可这活祖宗是从八十多年前掉下来的,它也没个章程可循,难办诶……
“行了,去准备准备,带上二百五出门一趟!”
“干啥去?”
“给这傻狗打第二针疫苗。”
陆远指了指正在桌底下啃拖鞋的二百五。
小家伙长得飞快,比刚来已经大上一圈,再过几个月,陈小苗怕是抱它都吃力了。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陈小苗抱着狗坐在后排,好奇问:“陆远,啥是疫苗哩?”
“疫苗……”
陆远想了想,用陈小苗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昨天不是跟你说过细菌吗?
疫苗就跟官府贴的告示一样,提前告诉身子里的兵丁,哪种细菌长啥样,等细菌真来了,兵丁就能立马认出来把它抓了,这样人才不会生病。”
话音刚落,陆远猛地一怔,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疫苗……
陈小苗,一个从一九四二年过来的人,她身上可没打过任何疫苗。
新冠?霍乱?鼠疫?
现代人靠着一针疫苗就能轻松抵御的病毒,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一道催命符。
陆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后脑勺,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个多月她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大的运气。
陈小苗本就身子骨单薄,一阵风都能吹跑。
万一真让她染上个什么流感病毒,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必须带她去医院,做个彻彻底底的全身检查!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盆冰冷的现实给浇灭了。
还是老问题——没身份证。
怎么挂号?怎么建档?连医院大门都进不去。
找奶奶帮忙?托医院的关系?
又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陆远,恁咋啦?”
陈小苗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
“没事……”
陆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勉强笑笑:“想论文的事呢,头疼。”
到了宠物医院,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二百五似乎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夹着尾巴直往陈小苗怀里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没出息!”陆远笑骂一句,却是心不在焉。
兽医在里头给狗检查,他站在外头,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陈小苗身上瞟,像是在审视一件随时可能碎裂的珍贵瓷器。
回程的路上,车里开着窗通风。
“阿嚏——!”
陈小苗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怀里打蔫的二百五都给惊得一哆嗦。
“咋了?”陆远随口问。
“没……没事,应该是让狗毛呛着哩。”陈小苗揉了揉鼻子,声音有点闷。
陆远没太在意,等车子开进小区,停稳,陈小苗抱着二百五下车,刚走两步,又是接连两个喷嚏,打得她身子都晃了晃。
“真没事?”
陆远锁好车,赶紧跟上来仔细查看。
陈小苗脸蛋似乎比平时红了些,眼神也有点飘忽。
“俺……”她吸了吸鼻子,眉头微微蹙起:“俺觉着脑壳有点晕乎,身上也不得劲……想回去躺会儿。”
陆远心里那根弦骤然绷紧,二话不说,伸手就往陈小苗额头上贴。
果然一片滚烫……
不会吧,难道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