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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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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混着远处灶房飘来的柴火味——是有人在做早饭了。他知道,张屠户该在猪圈里骂骂咧咧,王婆该在门口晒咸菜,李清沅该在井边打水……这些声音和味道,像一张网,缠了他十几年。

    雨渐渐密了些,打湿了竹篓的带子,凉意顺着肩膀往骨头里钻。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踏出第一步。

    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是张屠户家的猪圈门没关紧,被风吹得撞在墙上。他没回头,只是把竹篓背得更稳了些。

    走过那道塌了一半的镇门时,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像谁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忽然想起陈先生临终前,眼神浑浊却抓着他的手不放,嘴唇动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那时候他不懂,现在胸腔里那股温润的气脉轻轻跳了跳,像在替他应了声。

    路两旁的田埂泛着青黑色,刚翻过的泥土被雨一泡,软得能陷进半个脚掌。他走得很慢,竹篓里的锡壶偶尔撞在草席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像在数着步数。

    雨还在下,不大,却把天洗得发灰。身后的栎阳镇慢慢缩成个模糊的影子,老槐树的枝桠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个没说完的句点。

    他摸了摸心口,那股气脉随着脚步轻轻起伏。走吧,他想。走慢些,也好。

    魏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尽头时,镇口的老槐树下,雨丝突然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没人看见,树根部那几个孩童打闹时没在意的黑点儿,正顺着树皮上的纹路慢慢爬——不是水流的方向,是逆着向上,像无数条细弱的黑线,悄无声息地缠上最粗的那根枝桠。

    黑雾在雨里晕开极淡的影子,比夜色更沉,比墨汁更稠。

    一阵风从树洞里钻出来,带着股腐朽的气息,掠过地面时,竟在湿泥上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笔画,像“一”,又像未写完的“字”。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不高,却像直接钻进了地底深处,带着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黏滞感,在空无一人的镇口轻轻回荡:

    “……字,还没写完呢。”

    雨还在下,打在槐树叶上,沙沙响,像谁在低头写字。而那道刚扫出的笔画旁,又慢慢渗出了新的墨痕。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前路泡成一片模糊的灰。魏珩走出约莫半里地,脚下的泥路渐渐硬实起来,竹篓里的锡壶不再磕碰草席,只剩雨打在竹篾上的沙沙声。

    他忽然停住了。

    背后的栎阳镇像块被水泡软的墨锭,轮廓在雨雾里晕开,老槐树的枝桠是那最浓的一笔。他喉头动了动,没回头,却先把竹篓卸在路边,沾着泥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其实蹭不蹭都一样,早就被雨打湿了。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镇口空无一人,只有雨丝在风里打着旋。张屠户家的烟囱还在冒烟,王婆的菜地隐约有个弯腰的影子,破庙的断墙在雨里像道疤……这些东西他看了十几年,从前只觉得是糊口的地方,此刻却像被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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