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还是冯大郎当值。
冯大郎照旧弄了些酒肉过来,隔着栅栏吃着,冯大郎又兀自感伤起来。
“唉!”
沈明琪顺势问道:“冯大哥,这是怎么了?”
冯大郎道:“我娘子自从跟了我,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戴过,昨日本想给她买个簪子,不想,她却心疼钱,不让买。”
沈明琪忙附和道:“嫂夫人真是贤惠,实在难得。”
随即话锋一转,道:“嫂夫人若不嫌弃,我还有一坛首饰珠宝,就放在侍郎桥正下方第三块大石头处,你再去取走,送给嫂夫人。”
冯大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瞬间又为难道:“那里可不比黄金塔,热闹着呢,如何取?”
沈明琪往前凑了凑,道:“你叫你家里人,用箩筐装些衣裳到那桥下去洗濯,取了坛子后,就放到箩筐里,盖上衣裳便是了。”
冯大郎自上次拿到银子后,对沈明琪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回去便按吩咐照办了,果然取出一个坛子,里面果真有不少珠宝首饰。
冯大郎这下就差将沈明琪供起来,又买了一桌子酒菜给她。
等到了这日深夜二更,沈明琪突然对冯大郎道:“冯大哥,我进来多日,有些事牵挂在心,可我一个女子出去不方便,想让隔壁我的伙计石头出去帮我办个事,四更之前一定回来,绝对不牵连你!”
冯大郎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这可使不得!”
沈明琪道:“我说不连累你,一定做到。”
见冯大郎依旧犹豫,沈明琪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出去了,我还在这做人质呢,再说了,他就是不回来了,你顶多也就是获个流配之罪,你从我这里拿到的银钱首饰也足够你全家受用一辈子了,倘若你不答应,日后我将你供了出去,你全家可就都得受牵连。”
冯大郎这才后悔当初不该贪心,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无可奈何,只得替石头开了枷锁。
临去前,石头脚步微顿,隔着木栅栏与沈明琪的目光无声一碰。
旋即,他不再停留,身影很快便隐没在牢狱甬道昏沉的阴影里。
石头一走,冯大郎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敢合眼?
他守在这方寸的牢房间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杂乱无章,踩得地上犯人用来保暖的枯草沙沙作响。
隔不了片刻,冯大郎便哑着嗓子急问:“沈掌柜,现下是几更天了?”
沈明琪本也悬着心,被他这般搅扰,更是睡意全无,索性坐起身来,也不回答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默默等着石头归来。
昏黄的狱灯下,冯大郎双眼赤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冯大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胸膛里那颗心擂鼓似的怦怦狂跳,在这寂静的夜里,连几步外的沈明琪都能隐隐感到那不安的震动。
分明是凉意袭人的时节,豆大的汗珠却不住地从他额角鬓边滚落,浸湿了粗布囚衣的领口,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