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陈大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这几位是北边来的客商,不懂规矩,您大人有大量,让他们陪个不是,这事就算了,如何?”
周朝先气得须发皆张,正要下令动手,却被卢象升抬手制止了。
卢象升的脸色平静得可怕,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狂热而愚昧的脸,扫过那个得意洋洋的陈公子,最后落在那几个束手无策的衙役身上。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一句皇帝曾说过的话:“名为宗族,实为国中之国,黑恶之源也。”
今日,他亲眼见证了这“国中之国”的獠牙。
卢象升没有发作。
他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但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此来广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这帮跳梁小丑的账可以稍后再算。
此刻若是在这街头大开杀戒,固然痛快,却也打乱了皇帝为他定下的“先察后动”之策。
而且,他心中有数:皇帝已下旨广西巡抚,为其招募的六千广西狼兵正在路上;自己奉旨在入粤沿途招募的四千名新兵也已在归集途中。
真正的雷霆之力,尚未完全汇于掌中。
一瞬间,皇帝在临行前那句霸道无匹的话,再次响彻卢象升的脑海:
“建斗,在广东放手去做!不要怕动静太大,出了事,朕担着!大不了,朕和秦良玉也去广东!”
这话,便是他卢象升最大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先等等,让这些井底之蛙再得意片刻。
他对着周朝先使了个眼色,周朝先心领神会,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的鸣镝,猛地吹响。
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啸刺破长空!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更加雄浑有力的号角回应。
伴随着号角声,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围观的宗族众人脸上的嚣张之色瞬间凝固了,那是大队骑兵奔腾的声音!
不过十数息,一支由五十名宣大铁骑组成的巡逻队便如狂风般卷到了街口。
为首的骑士猛地勒住战马,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五十名骑士齐刷刷地摘下背上的骑弓,引而不发,冰冷的箭头遥遥指向人群。
那股发自尸山血海的凛冽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街市。
方才还叫嚣不止的百余名陈氏族人,此刻噤若寒蝉,手中的棍棒仿佛有千斤重,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发软。
那名陈公子更是吓得跌坐在地,手中的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衙役们腿肚子打颤,几乎要跪下去了。
卢象升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走。”
他转身离开,周朝先-后。
那队骑兵则如雕塑般驻留在原地,直到卢象升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收起弓箭,拨转马头,如潮水般退去。
回到临时行辕,周朝先兀自愤愤不平:“大人!为何要忍?这帮无法无天的东西,就该给他们些教训!”
卢象升幕僚,也是皇帝钦点随着卢象升而来的堵胤锡也面带忧色:“抚台,此地民风如此,我等行事,怕是步步维艰啊。”
卢象升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忍?”他冷笑一声,“我卢象升所学所行,无‘隐忍’二字!更何况,陛下亦不允我忍!”
他语气变得愈发森然:“只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今日之辱,暂且为那陈氏宗族记下。待办完皇上交代的正事,待大军悉数到齐,再来跟他们细细清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