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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武英殿偏殿。
殿外,南京七月的炎曦如同一座巨大的熔炉,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炙烤得扭曲变形。
金陵城墙上的角楼在蒸腾的空气中微微晃动,唯有那聒噪不休的蝉鸣,不知疲倦地昭示着盛夏的威权。
殿内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数盆从冰窖中取出的巨大冰块分置于殿宇四角,丝丝缕缕的白雾从中溢出,沿着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悄然漫延,将那份足以使人骨头发软的暑气隔绝在了宫墙之外。
朱由检,此刻正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窄袖常服,孤身一人立于殿宇中央。
就在半个时辰前,田尔耕躬身入殿,双手呈上一个三尺长的黄杨木匣。
木匣制作精良,周身不见一钉一卯,其上三道赤色的火漆封印在殿内幽微的光线下,宛如三道凝固的血痕。
田尔耕没有多言半字,留下木匣后便如鬼魅般倒退而出,轻轻合上殿门,将这片充满了压抑期待的空间完完全全地交还给了它的主人。
朱由检没有立刻上前开启。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殿外那片被烈日笼罩的宫城一角,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千里之遥,直抵北方的京师。
这数月来,他巡幸江南,在天下人眼中俨然是一位嗜杀成性的少年天子。
他以雷霆之势废黜藩王,将其百年积聚的财富尽数抄没;他亲手撕碎了衍圣公那张与国同休的画皮,让曲阜的孔林第一次染上了自家的血。
他将扬州富可敌国的盐商尽数锁拿,用他们的金山银海去填补空虚的国库;他在松江府与苏州府掀起腥风血雨,将那些侵占田亩、对抗新政的官绅地主连根拔起,人头落地。
他甚至将屠刀挥向了那些以献佛于田为名,兼并了无数良田的寺庙僧侣,将那些慈悲为怀的秃驴及其庇护者一并送去见了真正的西天。
江南的运河水,几乎被染成了红色。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血流成河的酷烈表象之下,这位年轻帝王的心,也在挂念他于风暴之中亲手布下的棋眼之上。
徐光启,孙元化,宋应星。
这三个名字,承载着大明未来的种子破土而出的某些希望。
这三位,一位是风烛残年却学究天人的老臣,一位是精通西学而屡遭排挤的干才,一位是籍籍无名却身怀宝藏的布衣。
是他在乾清宫中将他们擢于众人之上,委以重任。
朱由检深知,这几月的光景,绝不可能凭空变出什么神迹。
他给予他们的,并非后世那般精密的图纸,也不是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而是一种思想,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数百年的,被他称之为“科学”的“方法论”。
朱由检缓缓踱步,足下厚底的皂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他是在检阅,检阅自己当初播下的种子,也审视着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干预,是否过于孟浪。
“于徐光启,朕授以‘控制变量’与‘系统选育’之法,令其以人力之功,夺天地造化,培育前所未有之高产良种。”
“于孙元化,朕赐下‘败而不罪’之权,灌输以‘实验精神’。朕所指明的,是‘膛线固弹道,定装增射速’的未来,要他从无数次记录在案的失败中,为大明趟出一条火器革新之路。”
“于宋应星,朕为其勾勒了一幅‘工业秩序’之蓝图。其一为
第290章:功成不必在我-->>(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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