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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边境可怜的卖身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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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春第一次见到澜沧江的晨雾时,以为那是天上的云掉到了水里。

    竹楼底下的江水泛着青灰色,雾霭像棉絮般缠在她脚踝,带着水汽的凉意钻进粗布裤管。她赤着脚踩在青苔斑驳的木梯上,脚趾蜷缩着抠住木板缝隙,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身后传来铁门闩落下的钝响,像口棺材被钉死在澜沧江畔的乱石滩上。

    “新来的,动作快点。”

    老板娘的金镯子在晨光里晃出刺目的光,阿春慌忙提起木桶跟上去。江水漫过小腿时,她看见水面下自己的影子 —— 齐耳短发沾着草屑,左额角的淤青像片发霉的枯叶。三天前被塞进货车时,人贩子用胶鞋跟砸在那里,血混着泥糊住了眼睛,她只记得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啜泣,像一群被淋湿的幼兽。

    竹楼的地板总在夜里发出**。当第一盏马灯从江对岸漂过来时,阿春就知道要开始干活了。她学会了用最快的速度解开盘扣,学会了在男人的酒气里屏住呼吸,学会了在疼痛难忍时盯着墙缝里那株倔强的野草发呆。那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是把裂开的木板顶开半寸,绿得扎眼。

    “小姑娘,多大了?”

    穿军绿色胶鞋的男人把烟蒂摁在床板上,烫出个焦黑的洞。阿春数着他手腕上的疤痕,一道,两道,像蜈蚣趴在青白的皮肤上。她不敢说自己刚满十六,上周还在山那边的中学背《孔雀东南飞》,只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蚊子般的哼唧。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阿春看见他脖子上挂着枚褪色的毛**像章,边角磨得发亮。“我女儿也跟你差不多大,” 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澜沧江的水汽,“在昆明读高中,成绩好得很。”

    阿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这个时候,她也该坐在教室里,用母亲缝的花布书包垫着写作业。山火来的那天,父亲冲进火场抢玉米种,再也没出来。母亲把她托付给远房表舅,说要带她去缅甸挣大钱,能给弟弟凑齐学费。

    竹楼的后窗正对着片野芭蕉林。阿春总在清晨偷偷掀开木窗,看阳光穿过宽大的叶片,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有次她看见只瘸腿的白鹭,单脚站在江滩的卵石上,半天不动弹,像尊白玉雕像。后来老板娘发现了,用藤条抽得她背上起了道血痕,“再敢偷看,就把你扔江里喂鱼。”

    穿胶鞋的男人成了常客。他总是在月初来,带着股柴油味,有时会塞给阿春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在昏黄的油灯下闪闪发亮,阿春舍不得吃,藏在枕头下,直到糖块化得沾了满手黏糊糊的甜。

    “下个月我就不来了。” 男人临走前突然说,往她手里塞了张揉皱的纸币,“这边要严打了,你…… 好自为之。”

    阿春捏着那张带着体温的钱,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响声。她看着男人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军绿色胶鞋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根即将绷断的弦。

    那天夜里,澜沧江涨了水。浑浊的浪头拍打着竹楼的木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老板娘喝醉了,趴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打鼾,金镯子滑到了手肘。阿春盯着那串钥匙 —— 就挂在老板娘的裤腰上,黄铜的钥匙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想起穿胶鞋男人的话,想起枕头下那张被体温焐热的纸币,想起母亲临走时塞给她的平安绳 —— 红得像团火,此刻正硌在她胸口。

    后窗的插销早就被她偷偷磨松了。阿春光着脚踩在满地烟蒂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芭蕉叶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无数只伸向她的手。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得像破风箱,江水的咆哮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动静。

    “抓住她!”

    老板娘尖利的叫声刺破了夜雾。阿春纵身跳进芭蕉林,叶片划破了胳膊,火辣辣地疼。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乱窜,像条吐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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