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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我,许成军,代表不了任何人(高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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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不等任何人反应,许成军又将目光扫向主持人和观众席,抛出了一个更广泛的问题:“那么,黑柳小姐,以及现场在座的朋友们,你们呢?你们个人,是否愿意为那段历史中,无辜逝去的生命,表达一份歉意?”

    现场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寂静,这寂静沉重得让人窒息。

    一些观众,主要是左翼人士或相对中立、有反思精神的普通人,开始陆续站了起来,用无声的行动表达了对大江立场的支持,或者说,是对历史真相与道义的认同。

    黑柳彻子显得极为挣扎和痛苦,她双手紧握,声音带着哽咽:“我……我知道战争带来了巨大的灾难,给无数人,尤其是孩子们,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痛……但是,我……我真的无法,也无法代表任何人去评价那场战争本身……”

    “黑柳小姐,”

    许成军直接打断了她,

    他知道,有时候需要更具体、更血肉模糊的事实来击穿情感的壁垒。

    他的语气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充满了一种沉痛的故事性,他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的新作,也将抽象的罪责拉回到了具体而微的、足以让任何人共情的生命个体上。

    “在我的新书《希望的新匣子》里,有一个叫大牛的角色。他只有十五岁……”

    许成军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件易碎的珍宝,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将整个演播厅带入了他用语言构筑的时空。

    他讲述故事的能力已臻化境。

    他没有使用任何激烈的控诉,只是用平静得近乎残酷的笔触,细致地描摹那些被战火撕裂的温柔、被暴力湮灭的生机。他刻意绕开了宏大的叙事与国家的标签,只聚焦于最本质的人性悲剧——对纯真的屠杀,对生命的蔑视,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系统性毁灭。

    他讲述着大牛如何与一个名叫“希望”的笔友,在硝烟与尘埃间,通过一个神奇的黑匣子交换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描述着那个少年,如何在泥泞及腰、雨水冰冷的战壕里,垫着石头才能瞄准比他还高的步枪,却在读到希望信中关于自行车、红烧肉和能载人的飞机时,眼里闪烁出与年龄相符的光芒。他描绘着大牛在弹坑里种下的那株野百合,那是绝望土壤中,一颗不肯熄灭的、关于未来的微小火种。

    “他去时,还是少年身……归来,已是甲子魂。”

    许成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真实的哽咽,这哽咽不是为了表演,而是源于对那巨大牺牲的共情,“他牺牲前,仿佛真的看见了希望画里,那片再也没有战壕的蓝天,那些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的孩子……他用自己的明天,换来了我们的今天。”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份沉重在寂静中发酵,然后才用更轻、却更刺入人心的声音说:

    “但是,请记住,大牛……只是那场浩劫中,千千万万个被碾碎的梦想里,一个偶然被我们知道的缩影。还有无数个‘大牛’,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他们的故事沉没在历史的暗河里——他们或许还在襁褓之中,刚刚学会对着这个世界微笑,就被冰冷的刺刀永远夺走了凝视未来的权利;有无数被称为母亲、女儿、姐妹的妇女,她们的身体与尊严被战争这台机器无情地践踏,她们的苦难与呜咽,至今仍在民族记忆的深处,隐隐作痛……”

    当他讲到大牛揣着那封画着风筝、染着希望的信,义无反顾地冲向吞噬一切的炮火时;当他念出那封字迹歪扭、以血画星的绝笔——“俺可能等不到胜利那天,但俺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时,演播厅内已不再是轻微的啜泣,而是难以抑制的、悲恸的呜咽。

    黑柳彻子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那些关于孩子、关于承诺、关于被碾碎的青春与梦想的故事,像一把最精准的钥匙,打开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共情之门。

    “啪嗒”,黑柳彻子的眼泪决堤,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愿意道歉!我向那些孩子们……向所有在那场灾难中逝去的无辜生命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随着她的带动,观众席上站起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早已泪流满面,一种基于人类最朴素情感的共情与忏悔,在演播室内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这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刻,许成军却又摆了摆手,他脸上的悲戚迅速收敛,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

    “我看到这样的一幕,我很感动。”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晰和冷静,“但是,我必须再次强调,我,许成军,代表不了任何人,代表不了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我同样,没有资格代表那些逝者,接受任何人的道歉。”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仿佛在将一个脱缰的情感野马重新拉回理性的轨道。

    “抱歉,我们还是,继续聊回《红绸》的话题吧。”

    一时间,整个演播厅陷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沉寂。只有低低的啜泣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响。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情绪和许成军最终展现出的、超越个人情感的宏大历史观所震慑,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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