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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万仞的故事讲完了。
冰火同炉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灼热与寒意的奇异交织,像某种看不见的伤痕。锡壶空了,屠万仞把它放在脚边,发出一声空洞的轻响。他倚着冰冷的石墙,仿佛刚刚讲述的不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与拯救,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传说。
花痴开坐在他对面,手里紧紧攥着那颗白胆。寒玉的冷意早已穿透掌心,冻得他指尖发麻,但他毫无所觉。父亲花千手最后冲进岩浆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脑海。
一个为了救孩子——一个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可以冷酷到极致,也可以决绝到极致的男人。一个用最残忍的面具掩盖最温柔心意,最终与岩浆共舞、生死不明的赌神。
他的父亲。
“那孩子……”花痴开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后来,你们找过吗?”
屠万仞摇头,动作有些迟缓,像生锈的机括:“找了。火山喷发平息后,‘天局’派了人,我也偷偷回去看过。方圆十里,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岩浆冷却后形成的岩石硬得像铁,别说人,连块骨头都找不到。”他顿了顿,看向花痴开,“你父亲……他用的是‘偷天换日’里的禁术‘火中取栗’,那本就是搏命的法子。在那种情况下,没人能活。”
这话像最后的判决,冰冷无情。
但花痴开心里,却有一簇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火苗,不肯熄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尸骸都没有,凭什么断定死亡?万一呢?万一父亲用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带着那个孩子,在岩浆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条生路?
这个念头疯狂,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底疯长。
“司马空……还有‘天局’的人,为什么追杀我母亲?”花痴开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到复仇的主线。
屠万仞眼神一暗:“菊英娥……她知道得太多了。她不仅是花千手的女人,当年更是赌坛有名的‘玲珑耳’,情报网络遍布黑白两道。你父亲死后,‘天局’以为她带着更多秘密逃了,自然要灭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其实带着真正的你,躲了那么多年,还把仇恨的种子种在了你心里。”
他打量着花痴开,目光复杂:“你长得……更像你母亲些。但那双眼睛里的那股劲儿,那种认定了什么就九头牛拉不回的执拗,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花痴开没有接话。他消化着这些信息。父亲可能为救一个孩子而死,母亲带着他隐姓埋名多年,最终依然被“天局”找到,追杀,重伤,将他托付给夜郎七……一条清晰的、被血与火浸透的仇恨链条。
“你刚才说,”花痴开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天局’当年要收编我父亲,他不肯,所以被杀。仅仅是……不肯归顺?”
屠万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低声道:“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我后来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天局’要的,可能不只是花千手这个人,或者他的赌术。他们想要的,是他手里的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屠万仞摇头,“连司马空那种级别的,似乎也不完全清楚,只是奉命行事。或许是某种失传的赌术秘典,或许是……跟某个古老的赌局传说有关的东西。花千手成名前,有过一段行踪成谜的时期,有人说他去了海外,有人说他进了某处绝地。也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得到了‘天局’觊觎的东西。”
古老的赌局传说?花痴开想起夜郎七偶尔提及的、语焉不详的“上古赌约”、“天命赌盘”,心中疑窦更深。看来,“天局”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远,图谋也更大。
“最后一个问题。”花痴开站起身,身体因为久坐和寒气有些僵硬,“你刚才说,如果我想报仇,可以现在杀了你。如果我不想,可以让你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屠万仞也慢慢站直身体,与他对视:“是。我说到做到。”
花痴开看着他。这个曾经凶名赫赫、以“焚心煞”令人闻风丧胆的赌坛巨擘,此刻眼中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用极端痛苦来证明自己存在的屠万仞了。花千手临死前的那句话,和他弟弟当年的执念,像两把钥匙,最终拧开了他封闭多年的心锁。
杀了他,固然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如果真的有灵),但除了泄愤,似乎并无太大意义。他已经是一具被往事抽空了力气的空壳。
留下他……或许真能做点什么。
“‘天局’在漠北,在黑风城,有什么布置?”花痴开问。
屠万仞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同炉阁’名义上是我的产业,实际上,‘天局’在这里有一个联络点,负责搜集漠北及西域的赌坛情报,有时也处理一些‘不方便’的人和事。”他坦言,“负责人叫‘蝮蛇’,是个用毒和设局的好手,平时伪装成这里的账房。他知道我是‘天局’的外围,但不知道我弟弟的事,也不知道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些。”
“带我去见他。”花痴开说。
屠万仞盯着他:“你想做什么?直接杀了他?那会立刻惊动‘天局’。”
“不。”花痴开摇头,“我想‘借’他的身份,和他手里的情报网络用几天。”
第382章黑风城,七日夜-->>(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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