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开深吸一口气——吸进去的是零下二十度的寒气,冻得肺叶生疼。但他没有呼出,而是将这股寒气引入丹田,用“不动明王心经”的心法包裹、压缩、点燃。
对,点燃。
极寒到极致,便是极热。这是夜郎七教他的最后一课,也是他从未真正掌握的一课——因为太危险,稍有不慎,便是寒热冲突,经脉尽断。
但此刻,他没有选择。
寒气在丹田里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热。花痴开的皮肤开始发红,不是冻伤的那种红,而是从内而外透出的红光。冰窖里,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景象:身周三尺之内,冰面开始融化;三尺之外,冰层还在加厚。
屠万仞的瞳孔再次收缩。
“你疯了?用明王心经点燃寒煞,你会爆体而亡!”
花痴开没有回答。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丹田那团旋转的气旋上。冷与热在极限对抗,生与死在一线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战场,寒煞是入侵的敌军,心经是守卫的将士,而他的意志,是决定胜负的统帅。
一个时辰过去了。
花痴开身周的冰水已经汇成一个小水洼,但他的身体却开始结冰——不是从外而内,而是从内而外。寒煞在他体内被点燃后,产生的不是热量,而是更纯粹的“寂灭之气”。这股气沿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血液凝固,肌肉僵直,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
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他“听”到了——听到冰层之下,有微弱的水流声;听到寒气之中,有细小的爆裂声;听到自己心脏深处,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那是生命的声音。
“我爹心里有火,”花痴开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我也有。”
他抬起头,看向屠万仞:“但我的火,不是用来对抗寒的,是用来理解寒的。”
话音落下,他身周的冰层轰然炸裂。
不是融化,是炸裂。无数冰屑飞溅,在冰灯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花痴开站起身,浑身湿透,但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眼神清明如初。
“寒到极致是寂灭,”他说,“但寂灭之后,便是新生。”
他走到冰桌旁,伸手触碰桌面。指尖过处,冰面迅速融化,又迅速冻结,形成一朵冰花的形状。
“第二局,”花痴开说,“还要继续吗?”
屠万仞盯着他看了很久,缓缓放下双手。冰窖里的寒气开始消退,温度回升到零下十度左右。
“你赢了。”他说,“但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明王心经第六重,不可能化解我的寒冰煞气。”
花痴开摊开手掌,掌心有一滴水。
“我没有化解,”他说,“我只是接纳了。你的寒煞进入我的身体,我就让它进。它要冻我的血,我就让它冻。它要灭我的心火,我就让它灭。”
“然后呢?”
“然后我死了。”花痴开平静地说,“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光。不是从外面照进来的光,是从我心里生出来的光。那光很微弱,但足够让我记住:我还活着。”
他将掌心的水滴弹向空中,水滴在飞行的过程中冻结成冰珠,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怕再死了。”花痴开看向屠万仞,“现在,可以开始第三局了吗?”
屠万仞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困惑,还有一丝……释然?
“你比你爹强。”他终于说,“不是强在赌术,是强在心性。花千手到死都在对抗,对抗命运,对抗强敌,对抗寒冷。他赢了一辈子,最后输给了一个‘抗’字。”
他走到冰桌前,拿起最后一枚冰制筹码。
“第三局,赌命。”屠万仞说,“但规则要改一改。”
“怎么改?”
“不赌你的命,也不赌我的命。”屠万仞将筹码放在桌上,“赌一个真相——关于你爹,关于我,关于二十年前那场赌局的,全部真相。”
花痴开的心脏猛地一跳。
“赌注是:你赢了,我告诉你一切。我赢了,”屠万仞顿了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不能说。”屠万仞摇头,“但你可以放心,这件事不违背道义,不伤害你在乎的人,也不会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花痴开盯着那枚冰筹码。透明的冰块里,封着一片红色的花瓣——那是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怎么赌?”
屠万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在桌上。
那是九颗骰子,但和普通的骰子不同:每一颗都是半黑半白,黑色的那一半刻着点数,白色的那一半光滑如镜。
“这叫‘阴阳骰’。”屠万仞说,“第三局,我们赌‘过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