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早已千疮百孔的柔软之处。
陈墨站在门口阴影里,浑身冰冷。他看着经略那重新恢复挺直、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背影,看着那在风中依旧狂舞、却更显悲凉的染血袍袖。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他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些关于伤兵营缺医少药、弟兄们如何忍痛咬牙的话,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他知道经略已经承受了太多,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他深深地、无声地垂下头,如同向一座正在无声崩塌的神祇献上最后的哀悼。随即,他不再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告退,身影如同被这沉重的死寂彻底压垮、吞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门外的无边黑暗之中。
沉重的木门,最后一次,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锁扣,彻底落下,将林宇与这残酷的世界隔绝在两个空间,却隔不断那无处不在的绝望。
签押房内,终于只剩下绝对的死寂,和林宇独自一人。
窗外,江风呜咽如泣,像是在为那些即将承受剧痛的弟兄们哀嚎。
窗内,灯芯燃烧发出细微的 “噼啪” 声,此刻却如同惊雷,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炸响,撞击着四壁,也撞击着那三个字留下的、无边无际的沉重回音:“知… 道… 了…”“知… 道… 了…”
这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他的口,而是从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缕空气中渗透出来,带着黄蜚血书的腥气,带着江南烟雨的湿冷,带着轮机舱齿轮崩裂的木屑,带着伤兵营烙铁灼烧皮肉的焦臭… 汇聚成一片无声的、却足以压垮山岳的悲鸣!
林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伸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沉沉夜幕。指尖在冰冷的夜风中微微颤抖,仿佛想抓住什么,又仿佛想推开什么,却只能徒劳地停留在半空,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推不开。
那染血的左袖,在狂风中疯狂鼓荡、撕裂,发出绝望的悲鸣,如同深渊边缘,一面被无数双无形血手撕扯着的、终将破碎的残旗。他独立窗前,承受着这无声却极致的酷刑,在绝望的边缘,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孤城,也支撑着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