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规矩不能乱。货,我照老价钱出给您。至于您和宋叔之间如何兑换外汇,那是您二位老兄弟的情分和章程。我不掺和。”
他这话说得明白,自己只认八爷这条线,不越界,也维护了八爷作为中间人的体面。
八爷先是一愣,随即指着林阳的鼻子笑骂,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透着无比的受用:
“好你个滑头小子。跟我还整这套里外里。”
那骂声里没半分火气,反倒透出十二分的熨帖和欣慰,甚至有点得意于林阳的懂规矩,知进退。
他转头对宋英杰解释,语气感慨:“英杰哥,看见没。我这小兄弟做事,就讲究个板正。一口价,一条线,清清楚楚,不掺沙子,不越雷池。”
他叹了口气,话里话外带着点深意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您是不知道啊,如今这光景,人心都跟油锅里滚过似的,能踏踏实实守着自己章程,讲点道义的年轻人,凤毛麟角喽!”
“那些跟着我混饭吃的弟兄,如今都眼巴巴盼着窑厂稳当开张,好有个正经营生,能挺直腰杆做人……”
“谁乐意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骂投机倒把呢?”
这话既是感慨时势人心,也是说给宋英杰听,表明自己这群人想洗白上岸,做正经生意的决心。
林阳沉默地听着,垂眼看着缸子里晃动的茶水倒影。
八爷这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冒着黑烟的砖窑,是八爷和他手下这群“草莽”洗白上岸的船票。
而眼前这位香江来的宋英杰,或许就是那艘能载着他们驶向更阔大海域,见识更大世面的大船。
他需要这条船。
宋英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林阳那张年轻却过分沉静,眼神锐利如鹰的脸上又停留了片刻,忽然抚掌笑道,带着商人的爽快和对后辈的欣赏:
“好!入乡随俗,就按你们的规矩来。”
他端起那与身份格格不入,磕掉不少瓷的搪瓷缸,对着八爷,也对着林阳虚虚一举。
“老八,你这小兄弟……有点意思。”
话虽然简短,但是评价不低,算是认可了林阳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