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粗布褂子里的胸膛用力起伏着,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胸脯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甚至有些变调:
“我们……我们不是王八!我们就是想守着几亩薄田,安安生生种地过消停日子!不想跟他那阎王缠斗,沾一身腥臊!”
“可特娘的那个姓张的老东西……”大柱的声音哽住,猛地朝地上狠啐一口浓痰:
“他拿捏着村子大权,公家的水渠他堵死只往他家那片好地里淌!公仓的肥,全紧着他姓张的先使!”
“你说得对,他们就是那旧社会的痨病鬼!心肝都黑透了油!就该把那一窝子的黑心肠子全给挖出来,晒晒日头!”
有了大柱这第一个豁出去的,几个平日里没少受张家本家敲骨吸髓的壮实汉子也跟着嚷开了,嗓门带着破音的嘶哑。
“掀了特娘的炕头!”
“对!不能让他再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
压抑了太久的怨气一旦找到出口,便汇聚成一股愤怒的咆哮。
连树梢上积压的雪沫子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林阳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的怒火,嘴角终于勾出一个算得上是赞许的弧度。
“行!这话听着还像个靠山屯带把儿的汉子。总算没全是那软塌塌的面坨子!”
他手一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朗声吼道:
“抄家伙,叫几个手脚麻利的,跟我走!再去两拨人,一拨赶紧地往乡里跑,找戴大檐帽的来!”
“另一拨给我把进出的口子盯死。千万别让老张家那几个耗子屎,把屎盆子打翻了糊弄过去!”
众人轰然响应,沉闷的应和声在寒冷的夜风里回荡。
张老根画的那张“一万块”的大饼早被这骤起的怒火烧成了灰烬,眼下他们满心只想着掀翻这座压了太久的大山。
一个瘦长脸的汉子转身就往自家院门跑,不多时推着一辆锈迹斑斑、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嘎吱”乱响的老旧二八大杠出来。
他对着人群吼了一句:“我去报信!”
喊完之后,脚底板在冻土上猛地一蹬,身子用力弓起,那辆满载着愤懑的老旧自行车便歪歪扭扭,叮铃哐啷地冲出村口,瞬间被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