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你,陈大顾问,那个在会议上痛斥要严惩战犯的道德楷模,现在跑来我这里,打听冈村宁次的下落?”
    他站起身,踱到陈瑜面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去给他送两句骂,还是想效仿古人,刺杀国贼?”
    陈瑜的脸涨得通红,又迅速变得苍白。
    “我……我只是好奇。”他艰难地编造着理由:“另外,战后重建,有些军事上的问题,想向他……请教一二。”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请教?”汤恩伯脸上的嘲讽更浓了:“陈顾问,你我都是明白人,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
    他凑近陈瑜,压低了声音。
    “你是不是……也想从他身上,捞点什么好处?”
    陈瑜的身体猛地一震。
    汤恩伯以为他想通了,想利用冈村宁次的价值,为自己谋取政治资本。
    这种误解,是巨大的羞辱。
    但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保护色。
    陈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在汤恩伯看来,就是默认。
    “我就说嘛。”汤恩伯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坐回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变得热络起来。
    “这世道,光靠着两袖清风可活不下去。陈顾问,你能想通这一点,很好,很好啊。”
    陈瑜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汤总长……”
    “想知道他的位置,不难。”汤恩伯打断了他,晃了晃手指。
    “不过嘛,陈顾问,你也知道,兄弟我最近也遇到点难处。”
    他从茶几下抽出一份文件,扔在陈瑜面前。
    “一批军需物资需要处理,手续都办好了,就差总统府那边,一个最终的批文。”
    汤恩伯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事儿,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但对陈顾问你来说,不过是签个字,说句话的事。”
    陈瑜的呼吸停滞了。
    他拿起那份文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所谓的“军需物资处理”,不过是倒卖军火、中饱私囊的勾当。
    这是他过去最痛恨,最不齿的行为。
    现在,这份肮脏的交易,就摆在他面前。
    “只要陈顾问帮我搞定这个批文。”
    汤恩伯端起酒杯,向他示意。
    “我不仅告诉你冈村宁次在哪,我还可以亲自带你去见他。”
    陈瑜拿着那份文件,感觉它有千斤重,烫得他几乎要拿不住。
    签了字,他就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
    不签,雪凝……
    那个魔鬼的脸,和女儿的泪水,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怎么样?”汤恩伯催促道,“这笔买卖,划算吧?”
    陈瑜缓缓合上文件,抬起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汤恩伯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
    “痛快!”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陈瑜。
    “我就知道陈顾问是聪明人!来,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陈瑜接过酒杯,仰头,将那杯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液像火一样,从他的喉咙烧到胃里。
    他将批文紧紧攥在手里,转身,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哎,陈顾问,慢走啊!”汤恩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天批文一到,我立刻安排!”
    陈瑜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