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伤兵救治营旁的小药庐飘散着草药清香。
辛夷挽着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臂,正麻利地将新采来的草药分门别类,摊开在竹匾里晾晒。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辛夷姑娘!”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辛夷不用回头,嘴角已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她转过身,果然看到夏侯兰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皮甲,背着长弓,只是手里还提着一只用草绳拴着的肥硕野兔。
“兰大哥!”辛夷放下手中的草药迎了上去。
“你又进山啦?这兔子好肥!咦?你手臂刚好,可别太用力!”
她自然地拉起夏侯兰的左臂,仔细看了看那道已经结痂,只剩浅浅红痕的伤口,这才放心。
夏侯兰被她拉着,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野兔递过去:“嗯…山里打的,给你…和你爹,加个菜。”
“谢谢兰大哥!”辛夷欢喜地接过兔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我爹今天去军营会诊了,晚上回来正好炖了它!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好…好。”夏侯兰点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自从上次山林遇险后,他来药庐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有时是送些猎到的野味,有时是“路过”看看辛夷忙不忙。
辛夷也总是热情地留他喝水,给他讲些医营的趣事,或是塞给他一些调理身体的草药丸子。
今日天气晴好,辛夷又要进山采几味秋天才有的药材。
夏侯兰自然成了“护花使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熟悉的山道上。
辛夷背着药篓,步履轻快,像只灵巧的山鹿,时不时停下来,指着路边的草木:“兰大哥你看,那是金银花藤,治嗓子疼最好了…呀!那株是石斛!好东西!”
她麻利地用小药锄挖掘着,动作熟练精准。
夏侯兰又像是做回了护卫的工作。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密林,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当辛夷需要攀爬陡坡或跨过深涧时,他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总会及时而有力地伸过去,稳稳地扶住她纤细的手臂。
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让两人心头都微微一颤,随即又迅速分开。
“兰大哥,你箭法那么好,是跟谁学的呀?”
辛夷一边采药,一边好奇地问。
“师傅教的。”夏侯兰下意识的开口。
“还有…自己练的,以前在常山,经常会上山打猎。”
“哦…”辛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夏侯兰摇摇头:“倒是没吃过什么苦,以前有师傅,现在有”
他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辛夷也没追问,继续采摘着草药。
午后,他俩回到晋阳城。
城外一处郡兵使用的开放场地成了夏侯兰常来练武的地方。
空旷的场地上,竖着几个草靶和木桩。
辛夷坐在场边的石阶上,双手托着腮,安静地看着场中那个矫健的身影。
夏侯兰脱去了皮甲外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麻布短褂,露出虬结有力的臂膀和宽阔的背脊。
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流淌下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拉开那张硬木长弓,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被拉成满月!眼神专注如鹰隼,手臂肌肉贲张如岩石!咻!一支重箭离弦,如同黑色闪电,精准地洞穿了百步外草靶的红心!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紧接着,他放下弓箭,抄起场边一柄沉重的铁脊长枪。
枪出如龙!横扫,直刺,崩挑…动作大开大合,带着沙场的气势,沉重的枪杆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汗水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飞溅开来,但人却不知疲倦。
辛夷看得有些深了。
她见过父亲救治的伤兵,也见过军营里操练的士卒,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力量感。
那每一块贲张的肌肉,每一声沉重的呼吸,每一次凌厉的劈刺,都充满了阳刚的魅力和令人心安的可靠感。
练到力竭,夏侯兰才停下,拄着长枪,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衣衫。
他转过身,看到石阶上安静守候的辛夷,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少女对他展颜一笑,递过来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和一块干净的布巾。
“擦擦汗吧,兰大哥。”声音轻灵得像山涧的清风。
夏侯兰接过竹筒,仰头咕咚咕咚灌下,清凉的水流滋润着干渴的喉咙,也仿佛流进了心田。
他接过布巾,胡乱地擦着脸和脖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辛夷身上,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