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
一捆捆还带着草原风霜气息的灰白或棕褐色的原毛被牛车运来,投入翻腾着热水和草木灰溶液的梳洗池中。
经过梳洗,去除杂质的干净羊毛热干以后,被送入纺车工坊,在飞旋的纱锭上化作粗细不同的毛线。
粗硬的毛线被送入另一片区域,在巨大的木架上绷紧,由手持长针的妇人飞快地编织成厚厚的毛毡。
而相对柔软细长的毛线,则被送入织布工坊,在咔嗒作响的织机上变成一匹匹厚实略显粗糙,却绝对保暖的毛呢布料!
在工坊的另一侧,是堆积如山尚未完全脱籽的白色絮物。
棉花被倒入巨大的木箱中。
妇人孩子们围坐,用手摇轧花机地将棉籽剥离,再将棉花弹松。
这些弹好的棉花,则被一层层均匀地铺进早已裁剪好的粗麻布夹层里,经由巧手的妇人飞针走线,缝制成一件件臃肿却暖和的棉衣,棉裤,棉被!
“黄天在上……这……这都是什么?”
张白鹿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高效的生产景象。
那些飞旋的纺轮,咔嗒作响的织机,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
一个穿着吏员深色制服,袖口沾着棉絮的中年人正大声指挥着搬运棉衣装车。
张白鹿忍不住凑上前捻起一团衣角带着的棉球问道:“这位官爷,这究竟是何物?竟能如此御寒?”
那吏员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看了眼张白鹿淡然开口:“这叫白迭子,也叫棉!是咱使君前些年从西域弄来的稀罕物!耐寒,耐旱,去年咱们并州一地试种了好些地方,收成还不错!加上咱并州北边草原上收来的羊毛……就是靠这些,才能赶出这么多东西给你们御寒!”
他拍了拍旁边一摞刚缝好的厚棉裤抽出一条扔给了张白鹿:“领了穿上!后面的路还长,年轻人在并州总能找到活路!”
张宁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种种与广宗不,与曾经的冀州都有着天壤之别。
‘父亲,并州真的不一样.’
正感慨着,关城另一头快马而来。
“韩长史有令!”
马上的传令兵声音嘶哑却洪亮:“柏井堡有一批棉衣,毛毡即将抵达!各仓吏准备接库清点分发!”
“诺!”
关中各处响起应呵之声。
张宁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
有震撼,也有酸楚,父亲毕生追求的太平,或许并非虚无缥缈的黄天,而是在这眼前。
又是几日。
当迁徙的队伍终于走出了太行山道,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虽然大地已经开始银装素裹,但地势明显开阔了许多。
一条条夯实的官道,蔓延向各个方向。
道路两旁,不再是荒芜的萍野。
而是大片被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地,虽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田埂和沟渠的轮廓却清晰可见。
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个被高大夯土墙围拢起来的堡垒,炊烟袅袅升起,在灰白的天空中划出温暖的痕迹。
柏井堡到了!
流民正式踏入了并州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