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铁箍。
车上堆迭着如山的大木箱,里面是拆卸打包的锻锤等核心机括,以及最重要的粮秣袋垛,用粗大的绳索和油布捆扎得如同堡垒。
其后是五百辆稍小的牛马车,满载着家当、被服、工具以及地窖中的南瓜、菜干。
最后是两百辆专门为老弱妇孺准备的、加装了简易棚顶和厚毡的“暖厢车”由马匹牵引。
八千庄户,按预先编好的队、什、屯,井然有序地簇拥在车队旁。
男丁们大多穿着厚实的冬衣,外面套着简陋的皮甲或厚毡坎肩,手持长矛、柴刀、甚至削尖的木棍,神色紧张而坚毅,他们是迁徙队伍的外围屏障。
妇孺们裹得严严实实,挤在暖厢车附近,脸上带着离乡的愁绪和对前路的茫然,更多的是一种认命后的沉静。
八百名全副武装的庄护,如同黑色的礁石,分散在车队首尾和两翼关键节点,冰冷的铁甲和出鞘的刀锋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们是这支庞大队伍的主心骨和利刃。
夏侯兰身披玄甲,外罩黑色大氅,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立于队伍最前方。
他身后,是数十名各屯屯长和匠作头目,人人面色肃穆。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拍打在冰冷的甲胄和车辕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只有牲畜偶尔不安的响鼻和蹄铁磕碰冻土的轻响。
“管事!郭家的人到了!”亲卫庄护指着南面官道低声道。
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正从真定城方向快速驶来。
数十辆满载的大车,由精悍的郭府护卫押送,打头的马车上,郭怀裹着厚厚的狐裘,亲自来了。
郭怀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夏侯兰马前,看着眼前这绵延无尽、沉默如山的迁徙队伍,眼中震撼之色难掩。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从怀中郑重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双手奉上:“夏侯兄弟,仓促之间,只筹得粟米八百石,盐二十车,肉干百担,药材十箱,些许布匹…杯水车薪,聊表寸心!
此去并州山高路远,太行冰封…万望珍重!请将此物,务必交予子旭!”他又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
看了眼一排车厢里偶尔撩开帘子偷看他的那节车厢。
里面坐着的是他的妻妾子女。
常山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有所预料,但郭家的基业就在真定,所以他不能走,只能让家小先去。
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是以真心相待的张显,所以他也放心将家小托付。
夏侯兰在马上躬身抱拳,声音铿锵:“郭家主高义!兰代主公及桃源八千父老,谢过!”
说着他也看了一眼郭怀频频侧目的车厢,心中大概会意:“郭家主放心,兰保证将他们安全带到。”
郭怀长出一口气拱手:“那就辛苦夏侯兄弟了。”
夏侯兰颔首,郑重将锦囊和信贴身收好。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郭怀用力拍了拍夏侯兰的马鞍,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保重!”
夏侯兰不再多言,猛地一勒缰绳他拔出腰间环首刀,雪亮的刀锋在灰暗的天幕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直指西北方!
“启程——!”
吼声如惊雷炸响!
沉重的牛车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缓缓转动。
牛马喷着浓重的白气,奋力向前。
车队长龙,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开始缓缓蠕动。
八千双脚步,踏上了覆盖着坚冰与厚雪的官道,发出沉闷而宏大的轰鸣,碾压着冻土,也碾压着离愁与过往。
夏侯兰一马当先,大氅在身后猎猎飞扬。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风雪中的庄子,那曾是他的心血,是显哥交给他的家底。
如今已成过往云烟。
目光扫过蜿蜒如龙、在雪原上前行的庞大队伍,扫过那一张张坚毅惶恐,却都义无反顾向着西北方的面孔。
他猛地一挥刀,斩断所有回望的思绪。
前方,是巍巍太行,也是显哥旌旗。
八千人踏雪痕,碾冰河,向着未知的烽烟与希冀,浩荡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