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孙谦颤巍巍地拱手,但心里却是彻底松了口气,有赵石这句话在,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处理完孙谦赵石猛地抓起案上一份从张家抢出的账册副本,“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虎视堂中诸吏!呵道!
“这张氏‘人情往来’账册上,清清楚楚记载着,光和元年(即五年前)腊月,簿吏刘能,收受张裕‘炭敬’百贯!衙头王五,收‘节礼’钱三十贯!就在李二柱之父被殴毙后三日!诸位,你们告诉本官,这是什么‘人情’?什么‘往来’?!”
账册摊开在地,那几行墨字如同毒蛇,噬咬着所有人的眼睛。
堂下跪着的李二柱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众吏员中的几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是他!那个刘能!那个王五!就是他们带人把我爹的尸首拖走的!说是……说是自己摔死的!”
堂外瞬间炸开了锅!
“狗官!”
“官匪一家!”
“杀了这些狗官!”
群情激愤,声浪几乎要冲破屋顶。
被点出名字的几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知道,自己完了,阳曲的天,彻底塌了!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愤怒的火焰即将吞噬一切之时,县衙大门外,传来一阵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喧嚣!
马蹄声、叫骂声、刀剑碰撞的金铁交鸣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谁敢拦张公的路!”
只见县衙大门外,原本围观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甚至还有几张猎弓,穿着杂乱却个个面带凶悍之气的汉子,簇拥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气势汹汹地直冲县衙大门而来!为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是张裕的心腹管家张福,他挥舞着一柄环首刀,面目狰狞地嘶吼着。
马车的车帘猛地被掀开,张裕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因暴怒而扭曲变形的白胖面孔露了出来。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县衙大堂的方向,嘶声咆哮:
“反了!都反了!赵石!你这黄口小儿!安敢如此辱我!安敢动我张家根基!给我冲!冲进县衙!把那个姓赵的给我碎尸万段!
把那些刁民全都抓起来!我看谁敢在阳曲动我张裕一根汗毛!”
张裕彻底疯了!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堡垒,在短短半日之内,被那些他视如蝼蚁的贱民和赵石这个“酷吏”联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血淋淋的罪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无法容忍这种羞辱,更无法想象失去一切的后果!
恐惧和暴怒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要鱼死网破!他要血洗县衙!
用最暴烈的手段,将这场审判,连同那些控诉他的人和证据,一起埋葬!
三百多名张氏豢养多年的家僮、私兵,在张裕的咆哮和张福的带领下,如同红了眼的野兽,嚎叫着撞开县衙门口几个试图阻拦的衙役,挥舞着兵器,潮水般涌向大堂!
“保护掾史!”
赵石带来的那七八名护卫反应极快,呛啷啷拔刀出鞘,瞬间在赵石公案前结成一个小小的半圆阵势,刀锋对外,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眼前这阵仗,还吓不倒他们。
堂内的吏员们则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抱头鼠窜,寻找掩体。
孙谦更是瘫在地上,裤裆处一片湿热,竟是吓尿了。
混乱中,赵石霍然起身!
他没有拔刀,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如狼似虎冲进来的私兵。
他一步踏出公案,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直接迎向了汹涌的人潮!
护卫死死拱卫在其左右,刀锋没有丝毫的颤抖。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马车中暴跳如雷的张裕!
“张裕——!”
赵石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却如同一声闷雷,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叫骂和兵刃碰撞声,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尤其是张裕的耳中!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张氏私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巨大威严和冰冷杀意的喝声震得脚步一滞。
赵石无视那近在咫尺、寒光闪闪的刀锋,他脚步不停,反而向前再踏一步,距离张裕的马车只有不到四十步之遥!
他死死盯着张裕那双因暴怒而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凿出,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森然、
“你——想——清——楚——了——?!”
“今日,你踏进这县衙一步,便是聚众谋反!冲击官府!刺杀朝廷命官!此乃——诛!九!族!之!罪!”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三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张裕的心口!
他那被怒火烧得通红的脑子,如同被兜头浇下了一桶冰水,瞬间一个激灵!诛九族……张家上下百余口……祖坟宗祠……百年基业……灰飞烟灭……
赵石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铁链,继续缠绕、收紧、
“你张裕一人死,或可保全你张家香火,苟延残喘!”
“你若敢动刀兵,伤我一人,伤百姓一人,伤这县衙一草一木……”
赵石的目光扫过那些因他话语而明显气势一窒、面露犹豫的张氏私兵,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惊雷炸裂、
“本官在此直言!使君必以雷霆之势调并州铁骑!踏平你张氏坞堡!屠尽你张氏满门鸡犬不留!掘你祖坟挫骨扬灰!让你张裕,成为你张氏一族的千古罪人!永世不得超生!”
“一人死!或举族——皆!诛?!”
“选——!!”
最后一声“选”字,如同带着血气的咆哮,在死寂下来的县衙前院轰然回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