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舆图,陕西河流还是不少的,都枯竭了吗?”
王嘉胤摇头。
“小河枯了,大河没有全枯,往往河中间还有点水洼可以供人解渴。罪将曾经有个兄弟为大伙取水,陷在河中,最后也没有救上来。”
朱慈炅抬头看向空中的太阳,日头不烈,还有红光,可以直视。
“边军朕去年就已经下令补发欠饷了,你们也活不下去了吗?”
王嘉胤叹息了一声。
“欠饷到的时候,弟兄们早已经拱我领头离开卫所了。听说卫所粮价也贵,只够自己勉强糊口而已,一家人也不过是吊着一条命。”
朱慈炅的思维跳跃得很大,又转移话题发问。
“你手下听你的吗?你到南京来没有人反对马?他们怎么想?”
王嘉胤的确感到了小皇帝的神奇,这确实不像个娃娃。
“大部分都听的,当然也有人反对。我们打不过辽蛮,陛下如果能网开一面,大多数人还是想为朝廷效力的。只不过,大家都觉得当官的不可信,只要放下武器,他们就要杀人。”
朱慈炅转过身,目光看向自己刚刚完成移栽的菜园,虽然有水,但无论丝瓜苗还是辣椒苗都耷拉着嫩叶。
他几乎没有经历过旱灾,父祖辈的经验更像是遥远的幻梦。他只知道这个民族面对灾害的应对似乎一直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是很显然,这个简单的觉悟,大明朝没有。
中央政府的支援又依赖于腐朽的政府机制,他读到的史书将这个问题归罪于亲王和太监,他几乎就信了。
可是如今,陕西皇族几乎全部撤出,瑞王也没有到汉中就藩,陕西除了边军,还有几个太监?
朱慈炅缓缓踱步,常平仓、惠民仓在大明已经快沦为笑话。就连在南直,除了自己新建的军储,现在那些粮仓或多或少都是有问题的。
督政院在自己的刺激下,稍微动了一下,御史们就又纷纷开始摆烂。亲王参政,自己的确集权,把大明的监察权控制在手了。
可亲王们根子上就没多少参政意愿,他们生来就是享福的,耀武扬威可以,但要做事,做多了皇帝觉得我有贰心怎么办?
什么报灾、应急、问责、赈济,曹思诚都天天下棋了,御史头上有亲王,有事自然是亲王扛,争权谁争得过亲王?
收藩归京一时爽,但后劲太大让朱慈炅现在有点眩晕。
陕西这一波,朱慈炅如果下定决心,其实还是可以解决了。孙承宗都说了,只是陕北延安府、庆阳、平凉和山西的平阳部分地区灾情比较严重,陕西其他地方和九边都还好,过得下去。
只要不让流民聚集、乱跑,局势还是能控制住的。
朱慈炅心知肚明孙承宗的方略——大明赈灾的“祖传手艺”。若活不下去?那便,不必活了。调集三省重兵,图的不就是这个。
朱慈炅没有圣母心,虽然残酷,但的确是封建时代的正确解法。森林起火了,肯定要挖出隔离带,避免更大的火灾。
但是,苍天啊,这仅仅只是大灾害的开始。
未来几年,北方将普遍受灾。如果陕西用这个方法短暂压下去了,那么朝廷在这个过程中失去的人心,必然点燃更大的烽火,天下皆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