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医院的消毒水刺鼻极了。
柯允怀想起幼时那场车祸,爸妈浑身是血被抬进医院,白大褂匆匆忙忙地跑,仪器滴答滴答地响,最后等来的,却是盖着白布单的两具尸体。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了庇护自己的爸爸妈妈。
也是从那天起,柯允怀厌恶医院,厌恶这能轻易把人拆成“活着”和“死去”的地方。
走廊的灯光冷得像冰,映着他发白的脸。
胃部突然一阵尖锐的痉挛,柯允怀捂着腹部,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身,目光落在前方“320”的房号上。
——芸司遥就在里面。
好不容易找到她,却不敢开门见她。
凭着方才记下的号码,柯允怀拨通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目光却死死锁着那扇紧闭的门。
“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柯允怀盯着紧闭的门,扯了扯唇角,装作若无其事。
“我到安和医院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传来虚弱的声音。
“我知道。”
柯允怀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他打趣道:“不准备出来接我吗?”
芸司遥:“没力气接你了。”
柯允怀盯着紧闭的病房门,声音发颤。
“你看,你一离开我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芸司遥叹息道:“是啊。”
柯允怀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指腹抵着冰凉的金属,迟迟不敢按下去。
“你为什么要见我。”柯允怀哽着声音,“你不是讨厌我吗?”
芸司遥道:“我没有讨厌你。”
柯允怀咬牙,“你撒谎。”
芸司遥:“以前的你确实不讨喜,暴躁,自大,还很自恋。”
柯允怀听着居然笑了。
芸司遥:“可现在不一样了,小柯。”
柯允怀笑得脸都僵了,抬手一摸,全是冰冷的水。
“你想见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水是苦的,苦着苦着,整个口腔都在发涩。
电话那头的芸司遥顿了顿,道:“别哭。”
谁哭了。
他下意识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柯允怀抖着手,拧开了门把手。
“咔哒”
病房门被推开。
芸司遥半靠在枕头上,身上盖着浅色的薄被,脸色白得像张纸,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她戴着一顶针织帽,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大半额头。
芸司遥比记忆里瘦了太多,也变了太多。
柯允怀几乎不敢认,这是曾经光彩照人,清艳夺目的芸司遥。
她道:“我变了很多吗?”
柯允怀摇了摇头,声音哑得厉害,“没有,一点都没变。”
零点的钟声响起,窗外炸开了第一簇烟花。
“砰——”
绚烂的光透过病房的纱窗涌进来,紧接着,更多烟花接二连三地升空,红的、金的、粉的。
芸司遥笑了一下,眼眸里映着光。
“新年快乐,小柯。”
柯允怀流着泪,听着窗外的喧嚣,隐约的欢呼,对她说:“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到了,无数人在同一时刻对着手机屏幕、对着身边的人,说着相同的祝福,盼着顺遂平安,盼着岁岁常伴。
柯允怀说:“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