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很不开心。
围点打援,“援”还没打完呢,你这个“点”出来凑什么热闹。
你老老实实当个吸铁石不好吗?
好吧,大家似乎没有考虑过敌人大将要挂了这种情况,似乎总觉得只要瀚海领不斩首,敌人的首领就不会有问题。
而事实就是,格鲁姆撑不住了,他的身体先于他的军队垮塌了。
中间,格鲁姆短暂的被震醒了一次。
平原在他眼中摇摇晃晃,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体,听起来很有些迟钝。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
行宫还在移动,还在朝着北方移动,但是周围已经没有了侍卫,剩下的,只有那些被锁在“碎颅者行宫”上的苦工。
这些强壮的兽人苦工,曾经是格鲁姆权势的象征。他们高大,强壮,待遇比一般的兽人队长还要好一些,即便在被围在山上期间,水和粮食都已经即将耗尽的情况下,这些苦工也是最后断粮的那一批。
现在,他们抬着格鲁姆,正在敌人的环视下,朝着瀚海军飘扬着红旗的阵地方向走去。
格鲁姆猛然惊醒。
“你们……在干什么……”格鲁姆暴怒的吼叫着,但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暗哑。
一个抬着前杆的苦工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个年纪不小的熊族兽人,脸上布满伤疤,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里却燃烧着格鲁姆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不是恐惧,不是顺从,而是一种冰冷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刻骨仇恨。
格鲁姆依稀记得这张脸。很多年前,在统一北方部落的战争中,这是一个小部落酋长,勇敢而难缠。
格鲁姆击败并俘虏了他,用精钢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将他永久地固定在“碎颅者行宫”最前方的轿杆上。
格鲁姆喜欢这样——让曾经的对手像最卑贱的牲口一样,扛着自己前进。
“将军醒了!”老苦工说,声音静如止水。
“停下……我命令你们……停下……”格鲁姆试图挣扎着坐起来,但腹部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嗜血术的效果已经消退,剧痛和虚弱潮水般涌回,让他几乎再次昏厥。
你们这些……卑贱的……渣滓……”格鲁姆咒骂着,声音却越来越弱,“等我好了……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剥皮……”
“你不会好了。”老苦工平静地说,“你的大军已经完了,你也完了!”
“不……不可能……”
“我是碎颅者……我是兽皇亲封的大将……我刚刚打赢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我是胜利者,你们……你们不能……”
“我们能。”另一个苦工接口,那是个年轻的豺狼人。
“将军,您的这顶轿子上的骨头里面,有我的父亲,我的妻子,还有我没出世的孩子……”
年轻兽人用手温柔的抚摸着一个已经只剩下白骨的头颅:“我被锁在这里,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死,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我要亲眼看着,亲眼看着您怎么走向肮脏的结局。”
“感谢神明,感谢那位不知道名字的伟大的神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不……别这样……”
巨大的恐慌彻底击垮了格鲁姆,属于兽人大将的傲慢和凶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极度虚弱之下,最原始的战栗和恐惧。
“不,我不能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如果我不能回去,他们会被人吃掉的!”
“求你们……”格鲁姆的眼泪混着血水从脸上滑落,“放我走……”
“我给你们钱……给你们自由……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们!”
“太晚了,将军。”老苦工摇头,“从您把我们锁在轿子上的那天起,就已经来不及了。”
格鲁姆觉得一股血冲上了自己的头颅,他又晕了过去。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是谁曾经说过来着,不要得罪你的车夫!
晚些时候,巨大的“碎颅者行宫”开进了瀚海领的阵地,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兽人督军格鲁姆,成了瀚海领在此次战役中,也是成立以来,俘虏的最高级别敌军将领。
这极具戏剧性和象征性的一幕,被随军的战地摄影师完整记录了下来,这张被命名为《谁之枷锁》的,“奴隶苦工抬着兽人督军走向光明”的照片,成为了瀚海领宣传中的重大名场面之一。
既是瀚海领军事胜利的象征,也是对被压迫者反抗的礼赞。
不过此时此刻,这家伙已经濒临死亡了,如何处置?前线几个指挥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在这个家伙手上损伤了不少娜迦勇士的海族潮汐术士汐澜,细声细气的高喊:“杀!杀了他!”
刘载岳则觉得,这种货,随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第一旅的人族军官认为应该还是要先抢救一下,毕竟身份特殊,最终如何处置,应当由领主大人定夺。
哈蒙这种原兽人的仆从军出身的将领,则是完全不敢说话。
没办法,只能请示陈默。
陈默沉吟片刻,给出了回复。
“先给药,能救就救一下。”
“然后押回来!”
“我一直准备的公审大会,正缺一个够分量的兽人大将呢,这个就很合适!”
“正好,也让白鹿平原上那些人族都来看看,他们眼中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兽人督军,剥开那身皮甲和凶名,本质上,也不过是……”
“一头会流血、会恐惧、会腐烂的畜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