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而这些人,只能被留在原地,越挣扎越显得可笑。
一路北上,索雷尔原本只把注意力放在各家领主身上。
可渐渐地,他发现最能反映一块土地真实面貌的,并不是宴席、并不是城堡,而是那些在风雪里生活的普通人。
当马车穿过拒绝赤潮体系的旧领地时,那画面刺眼得难以忽略……
冬夜里,街道漆黑,连一盏像样的油灯都没有。风吹过时,是实实在在的冷,而不是被炉火抵挡后的暖。
在破屋外,他看到流民蜷在雪地边缘,用破麻袋裹着身体。
有人被吓到似的躲避马车,有人眼神麻木,只是习惯性地低头缩肩。
孩子们躲在棚子的角落,眼睛大,却没有光。
偶尔盯着路过的人,就像盯着不会带来任何好消息的影子。
最让索雷尔皱眉的,是那些骑士。
披着破旧斗篷的骑士队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平民的去留。
他们的马吓得流民四散,有个妇人被逼得撞上墙才没被踏到。
索雷尔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这才是我印象中的北境。”
可再往前走几天,画面就像被人从根部切换一样变了。
进入赤潮体系影响范围后,夜色仍旧寒冷,却被点点灯火撑了起来。
道路旁的铁炉正烧着,魔石灯挂在木杆上,散发着稳定的白光,让夜里的人不必再摸黑前行。
路边出现了粥棚,蒸汽在棚口升起,几个老人在排队领热粥,脚边围着两只懒散的野猫。
更远处有小诊所,木牌上画着赤潮的太阳纹。
门口的医女裹着厚披肩,正低声安慰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
索雷尔凝视着那些画面,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陌生的困惑。
孩子们在街边玩耍,笑声比雪地还干净。有人丢雪球,有人摔倒,立刻有大人过去扶。
妇人,正用赤潮的铁制农具修补篱笆,那农具使用起来毫不费力,妇人手法娴熟,像是用了很久。
远处粮仓矗立在雪线上,外墙是新式木石结构,稳得像一座小山。
几个工人从仓库来回搬运粮袋,脸上带着明显的暖色与活力。
而巡逻的骑士让索雷尔看得更久。
赤潮体系下的骑士队动作规整,披着深红披风,马蹄声轻。他们经过路口时,会主动拉缰放慢速度,给行人让路。
有骑士甚至会欠身与路人寒暄一句:“小心脚下的冰。”
那语气是索雷尔从未想象过的骑士语气。
“这是……被改造后的北境?”
索雷尔轻声说着,目光落在远处粮仓与魔石灯交织出的光影中。
“还是……一座全新的国家?”
领主们的嘴脸可以伪装。但领民的生活,不会说谎。
再往东走,风雪渐密。
马车的窗板被霜覆住一层,但那座城市的轮廓仍然从远方挤了出来。
索雷尔第一次掀开窗帘时,看见的不是单一的城,而像两座完全不同的巨影并肩而立。
左侧,那是一片灯火在雪雾中铺开的辉光。
城墙高耸、街道成线,魔石灯的光像被风吹散的金粉,一层迭着一层,映亮了半边天空。哪怕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到那股规模与秩序带来的压迫感像是某种完成度极高的繁荣。
而在右侧,更远处的阴影里,则有另一种风景。
那里冒着灰烟,不是混乱的浓烟,而是稳定、成排、间隔整齐的烟柱。
雪被这些烟柱映成淡灰色,几座巨大的建筑像山脊一样横亘着,线条笔直,没有任何贵族式的装饰。
索雷尔盯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工坊……但规模之大,远超他见过的帝都军工坊。
可他根本不知道细节,只知道那一带像是钢铁巨兽的身体,而左侧那繁华的城是巨兽的头颅。
两者合在一起,就是赤潮城。
他放下窗帘,坐回软垫,胸口却像被什么顶住了。
他将手放在怀里,握紧了那个银制挂坠。
挂坠里艾莉的画面熟悉而温柔,可现在反而让他心里更慌。
他一路上反复复盘自己的任务。
皇室恩赐?册封?席位?合法性背书?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像遇水的纸,被泡得发软。
他原本以为北境的混乱会让这些筹码有用,可一路见过的那些领主……他们看路易斯的眼神并不是看一个领主,而是看靠他发家的靠山。
他们想的是分红、工坊、道路、暖炉,而不是帝国的爵位。
就连最顽固的老贵族,在谈到赤潮的玻璃和硬化路时,也会露出抑不住的渴望。
索雷尔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挂坠。
帝国的爵位在这里没有吸引力,帝国的法律在这里也没有权威,
至于金钱……他想到那些炫耀分红的领主,想到赤潮那些堆得像山一样的粮仓,想到一路上见到的工坊和货物……
他无法再对自己撒谎:赤潮比帝国大部分行省富,甚至富得多。
自己不可能拿出他们看得上的筹码。
索雷尔合上挂坠,手心冰凉,汗水已经渗了出来。
再抬头时,赤潮城已越来越近。那两座并肩而立的城市,一座繁华,一座钢铁像一道巨口从地平线上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