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遇着的野牡丹......"她刚开口,就被大婶打断。
"可别再说了!"大婶突然捂住耳朵,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泪意,"半年前张梅......就是在那儿没的。"
李宝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向前倾身,膝盖抵到桌沿,疼得发麻:"张梅的死因,您能说详细些么?"
大婶的手指无意识绞着围裙角,那片被水浸湿的布料很快皱成团:"那是腊月里的事儿了。
孟冲跟张梅天没亮就背着竹篓上山,说是要采冬末的冰蚕草。
可晌午头里,村部突然来电话,说乡财政所的人要来查账——孟冲是会计,不能耽误。"她吸了吸鼻子,"他下到半山才想起来没带手机,跑回村部借电话打,可山上没信号啊!"
张远山的罗盘在怀里发烫,他悄悄摸出来,指针正疯狂旋转,像被什么力量拽着往村东头猛甩。"后来呢?"他声音发闷,喉咙像堵了团棉花。
"孟冲急得直跺脚,最后拿了张梅平时系的红绸子,在'断魂梯'入口的大石头上系了个结——那是他们两口子的暗号,意思是'我先下山,你采完赶紧回'。"大婶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围裙上,"可张梅没回来。
第二天天亮,孟冲带着村人上山找,在'断魂梯'下头的深沟里......"她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她脖子上还系着那根红绸子,身边全是开得正艳的野牡丹,花瓣上沾的血都没干。"
李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夜女鬼身上甜腥的牡丹香,此刻正顺着门缝往屋里钻,混着大婶身上的灶火味,熏得他胃里翻涌。
石球在背包里震动得更厉害了,夹层布料被蹭得沙沙响——他突然想起,张梅坠崖时,石球说不定也在发烫,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替死者记下了什么。
"那红绸子......"赵婉儿的声音发颤,她点开手机里刚存的备忘录,"就是您说的后屋半麻袋那种?"
"可不是!"大婶抹了把脸,"孟冲把张梅所有的红绸子都收在屋里,说是怕新媳妇忌讳。
昨儿我去借筛子,瞅见窗台上摆着张梅的旧照片,边上压着半块带血的牡丹花瓣......"她突然噤声,耳朵动了动,"你们听?"
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老槐树上麻雀扑棱翅膀的响。
李宝站起身,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
透过竹帘,他看见三株老杏树后,青瓦顶的院门口站着个人——穿藏蓝布衫,手里捏着本黑皮账本,正是村书记。
"孟会计跟我对完账了,这就回村。"村书记的声音飘进来,带着山风的凉意,"你们要是找他,再等半刻钟吧。"
赵婉儿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方才那张院景照的放大版——歪脖子树的阴影里,红色影子竟显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勾着抹诡异的笑。
她刚要喊李宝,就听见院外传来孟冲的声音,带着点哑:"叔,您先回吧,我得去后屋看看药材。"
山风掀起门帘,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李宝摸向背包夹层,石球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掌心——他突然明白,那些散在风里的线索,终于要在孟家后屋那半麻袋红绸子、半块带血的牡丹花瓣里,串成一根勒住真相的绳。
村东头青瓦顶的烟囱里,炊烟正打着旋儿往天上爬,在即将落山的日头下,染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