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板上的水渍。
窗外有辆洒水车经过,水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梵唱——像极了阴司里孟婆汤碗相撞的脆响。
他摸出手机,备忘录里"终南山 第七棵银杏"被他加粗了三遍,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因果 认主 观音"。
迷迷糊糊要睡时,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赵婉儿压抑的抽噎。
清晨六点,李宝是被鸟鸣惊醒的。
窗台上落着只灰麻雀,正啄着昨晚张远山掉的罗盘碎片。
他套上外套出门,想在早餐前理理思路——可终南山那么大,第七棵银杏该从哪找起?
阴司提示的"天眼"和宝镜到底有什么关联?
赵阿姨的因果线,真的能让宝镜认主吗?
酒店后的小花园里,晨露把石板路浸得发亮。
李宝蹲在石凳边,看蚂蚁搬着不知谁掉的面包屑。
风里飘来茉莉香,他抬头,看见三楼某个窗户开着,赵婉儿的白裙子搭在窗沿,像朵被揉皱的云。
"你起得倒早。"
施丽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宝转身,她正抱着个蓝布包裹,发尾还滴着水,显然刚洗过头发:"张叔去买早点了,婉儿在吹头发。"她晃了晃怀里的包裹,"我带了点旧书,想着路上翻。"
李宝盯着她滴水的发梢。
晨光穿过她的发,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金斑。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阴司那半轮青月——同样的清冽,同样的让人想伸手触碰。
"你昨天问宝镜下落..."施丽娅突然说,指尖摩挲着蓝布上的盘扣,"我其实漏了句民间传说。"她抬眼,晨光里的瞳孔泛着茶褐色,"有人说,宝镜最后一次现世时,镜面上映着八个字。"
李宝的呼吸一滞:"什么字?"
"镜湖映月,因果自成。"
施丽娅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烧红的铁烙在李宝耳膜上。
他想起赵婉儿手机屏保的牡丹,想起阴司的曼珠沙华,想起袁天罡星图里缺失的"人位"——所有碎片突然开始旋转,在他脑海里拼成幅模糊的画:镜湖边,第七棵银杏下,有面镜子正映着月亮,而月亮里...是赵阿姨的脸。
"镜湖..."他喃喃重复,"西安附近有镜湖吗?"
施丽娅的手在蓝布上顿住。
她望着李宝发亮的眼睛,嘴角又浮起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该去问本地人。"她说着转身,蓝布包裹在晨风中荡了荡,露出半本泛黄的《终南山志》。
李宝望着她的背影。
麻雀从他肩头掠过,翅膀带起的风掀起他的衣角。
他摸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西安 镜湖",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突然听见三楼窗户传来赵婉儿的呼唤:"李宝!
快来吃包子,张叔买了韭菜馅的!"
他抬头,看见赵婉儿探出身,发梢还沾着吹风机的热气。
晨光里,她身后的镜子映出施丽娅的侧影——那个总爱翻旧书的女人,正低头翻着《终南山志》,手指停在某一页,那里用红笔圈着"镜湖"两个字。
李宝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对着楼上挥了挥手。
风里飘来韭菜包子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他想起施丽娅说的"镜湖映月,因果自成",想起赵婉儿手机壳里的照片,突然觉得,所有线索都在往同一个方向涌——就像阴司里那碗孟婆汤,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要把人带向某个必然的结局。
"来了!"他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酒店走。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远山发来的消息:"终南山向导联系好了,九点出发。"
李宝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七点二十八分。
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又摸了摸那枚施丽娅昨晚掉的"慈航"檀木珠。
晨光照在珠子上,"慈航"二字泛着温润的光,像在说:
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