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书吏的手上。
    孙德海眼角微微抽搐了几分。
    书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笺纸,目光扫过,脸上竟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诧异。
    他顿了顿,清晰而又缓慢地念道:
    “永昌号呈报……粳米每石作价——一两整!”
    “一……一两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整个大堂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两整!比刘记米行报的一两一钱还要低一钱!
    比当初盟约定下的一两四钱,整整低了四钱银子!
    这怎么可能?
    永昌号是盟主啊!
    是孙德海一次次强调要同进同退,要维护大家共同利益的啊!
    随即,这极致的寂静被更猛烈的声浪冲破!
    “嗡——!”
    如同惊雷炸响,整个大堂沸腾了!
    惊愕、愤怒、鄙夷、嘲讽、还有被愚弄后的疯狂……
    各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一……一两?孙掌柜!你……你报一两?”刘掌柜第一个跳了起来。
    “孙德海!你个老匹夫!!你口口声声要我们守着一两四钱!你自己却报一两!你安的什么心?!”
    “无耻!卑鄙!”
    “我们都被他耍了!”
    “永昌号就是想独吞!把我们全都当傻子耍!”
    唾骂声、质问声、拍案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平日里这些讲究体面、称兄道弟的富商们,此刻如同市井泼妇般,恨不得冲上去将孙德海生吞活剥。他们之前因为自己暗中压价而产生的羞愧,此刻全都转化成了对孙德海这个罪魁祸首的滔天怒火。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孙德海呢?
    他依旧坐在那里,腰杆甚至比刚才挺得更直了一些。
    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目光和震耳欲聋的咒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疲惫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