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干脆直接把这个靴子给脱了下来。
靴子较紧,随着靴子被脱下,厚厚的白袜也跟着被拽下。
被冻僵的发白的脚掌,露在外面。
刘树义拿着靴子起身,看着靴子上的印子,眼眸忽然眯了起来。
“杜寺丞,你说……”
刘树义突兀询问:“凶手会不会是柳元明的同伙?”
“柳元明?”杜构愣了一下。
他不知晓昨晚刑部大牢发生的事,所以仍不知柳元明和其同伙的阴谋。
杜构是杜如晦的儿子,迟早会知道柳元明的秘密,故此刘树义也没隐瞒他,三言两语简单的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也说明了他接下的任务是什么。
杜构兄妹一听,表情皆是一变。
“竟是这样……”
杜构看向刘树义,神情凝重:“怪不得在你派人叫我之前,我对都亭驿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怪不得此案没有让任何人先行调查,直接交给了你,确实只有你才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破案,才能解决眼下危机。”
杜英却是皱眉道:“可一天时间未免太短,你该多争取一些时间的。”
刘树义摇头:“以河北道这些官员的表现来看,恐怕一天时间都会迟……不是陛下不想给我时间,而是贼人不会给大唐时间。”
杜英自然清楚这些,可并不影响她对刘树义的担心。
刘树义没在此事上多言,他向杜构道:“杜寺丞觉得,此案是柳元明同伙所为的概率,大不大?”
杜构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道:“大!非常大!”
“为何?”
杜构看向桌子上倒置的头颅,温润的脸上满是凝重。
“之前我不知道个中内幕,所以一直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把马富远的头颅砍下来,还要倒置放着,甚至还要插上三根香。”
“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说道:“阿妹说,这香是安息香,主要用来祭祀与招魂,所以点燃三根安息香,与我们在祠堂祭祀先人,完全一样。”
“只是我们所用的是香炉,而他用的是头颅。”
“但头颅不同于香炉,头颅染血,再点燃祭祀所用的安息香,便不是大吉,而是大凶,是对逝者的不敬……”
“还有,桌子被凶手专门抬到了正对门口的地方,我们站在门口向里面看去,会有一种以马富远头颅为祭品的祭祀仪式之感……”
“香有了,祭品有了……再考虑到马富远是息王旧部的身份,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杜构深吸一口气,道:“这是给息王专门准备的祭祀仪式。”
“只是,这个祭祀,以息王旧部的头颅为祭品,用染血的头颅当香炉……”
“若真的能通过祭祀,传达给地下的息王,息王会是何感想?”
“恐怕会久久不能安息吧!”
“所以,息王旧部若是知晓此事,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不仅杀他们的领头者,还专门以如此恶毒手段诅咒死去的息王,如此恶心他们……”
“而整个大唐,谁会对已死的息王及他们恶意如此之重?”
他神情凝重,语气微沉:“他们只会认为是朝廷!只会坚定的认为,这一切都是朝廷所为!”
“到那时,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何事,而这……正好符合柳元明及其同伙的阴谋,所以,我认为,这绝对就是他们所为!”
杜构条理清晰,逻辑通畅。
杜英听完后,点头道:“阿兄说的有道理,凶手专门点燃安息香,应就是为了给息王旧部看。”
刘树义闻言,并未言语,他眼眸仍旧紧盯着桌子上的头颅,似乎有什么别的想法。
杜构见状,不由道:“刘员外郎觉得我说的哪有问题?”
刘树义摇了摇头:“虽然乍一看,不容易想到那么深,可架不住专门的解释与言语的煽动。”
“对柳元明的同伙来说,他们不需要息王旧部能如你一样思考的这般深,因为他们会来解释这些,而只要他们一解释,结合眼前这幅画面,自然会让息王旧部明白这是对息王的诅咒,以及对他们恶意。”
杜构见刘树义是认同自己的,更加疑惑:“那你……”
“刘员外郎,我回来了!”
这时,赵锋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杜构的话。
几人转身看去,便见赵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快步跑了进来。
“找到了吗?”刘树义询问。
赵锋重重点头:“下官去到西市后,就直奔售卖香品最大的店铺,然后下官将安息香交给了店里的掌柜,可掌柜看了后,却说他那没有这种特殊的安息香。”
“不过未等下官失望,他又告诉下官,说西市尽头有一家不算大的店铺,那里的香品都是贵人所需的特制香品,在那里或许能找到这种安息香。”
“下官连忙又赶赴这家店铺,结果……”
他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木盒,道:“果真在那里,找到了同样的安息香!”
一边说着,赵锋一边将木盒打开。
就见木盒内正躺着二十余根安息香,这些安息香与插在头颅上的安息香,无论是粗细,还是色泽,都一模一样。
杜英取出一根安息香,仔细闻了闻,又检查了一遍,旋即道:“确实是同一种。”
杜构神情一松,继而向赵锋问道:“这些安息香都是特制的,买的人应该不多,你可询问掌柜,都有谁购买了它?”
赵锋连连点头:“下官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下官向掌柜询问。”
“掌柜说,此安息香以燃烧时间长著称,因此富商豪绅家族内若有人员去世,需要守灵,或者祭祀先祖需要燃香不断时,都会专门买它。”
“故此,购买安息香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正常一个月内,至少能有二三十人来购买。”
“但这些人都是贵人的下人,有时不会道出自己身份,所以掌柜只知晓其中一部分人的情况。”
杜构皱了下眉,就算去买的人再少,掌柜不记得身份,也没有任何用处。
刘树义倒没有在意这些,凶手若是足够谨慎,必不会亲自去购买这种轻易就能被找到售卖之地的安息香,所以大概率,他是找人代他购买,即便掌柜能记住所有去买的人,中间都不知道倒了多少手,也难以借此找到凶手。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这安息香以燃烧时间长著称,不知它能燃烧多少时间?”
刘树义向赵锋询问:“所有的安息香燃烧时间都一致?还是有的长,有的短,并不稳定?”
赵锋道:“掌柜说,这安息香可以做到一夜不灭,且他卖的人都是富商豪绅这种贵人,最怕出现问题,惹恼贵人,所以所有的安息香,制作流程都十分严格,以确保根根如此。”
“一夜不灭,指的是六个时辰?”刘树义确认道。
赵锋点头:“没错。”
“根根如此,那就说明品控稳定,时间上不会有太大差异……”
刘树义摸了摸下巴,抬眸看向仍旧插在头颅上的两根安息香。
只见这两根安息香所剩的长度,基本一致,不存在一高一矮之说,符合掌柜所言的“根根如此”。
沉吟了一下,刘树义直接从木盒内取出一根安息香,然后又从头颅上拔出一根烧后的安息香。
将两根香放在一起,比较其长短。
“插在头颅里的安息香,比原本的安息香短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说,从凶手点燃,到被秦驿使熄灭,安息香燃烧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
“驿卒是辰时去找的马刺史,之后就发现马刺史出了意外,尖叫喊来众人……整个时间,最多应该也不超过半刻钟。”
“若将这半刻钟算上,再将凶手移尸杀人的时间也考虑在内……”
“那么,凶手大概的作案时间,应该就是……”
刘树义抬眸看向几人,道:“丑时到寅时之间!”
见刘树义只根据一根安息香,就迅速的推断出凶手的杀人时间,赵锋不由满脸敬佩。
他忍不住道:“刘员外郎,你太厉害了!一下就把作案时间确定了!”
杜构和杜英对视一眼,也都点头。
他们刚刚其实也已经想到,可以通过燃香的进度,来间接判断凶手点燃安息香的时间,从而推出他的作案时间。
可他们想到归想到,心中计算的速度,却远比不上刘树义这般随口而出的快。
这让他们意识到,刘树义不仅是擅长查案,懂得许多验尸技法,现在更是连数算也如此擅长。
这让他们对刘树义,越发的感到好奇。
他们只觉得刘树义好似一个神秘的箱子,谁也不知道这箱子里究竟装了多少本事,只等需要时,刘树义随手拿出一件,他们才能知道,原来箱子里还有这个本事。
杜英双眼奕奕的看着刘树义,她很想知道,刘树义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本事。
她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着这般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
“虽然能预估出时间,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确认一下为好。”
刘树义看向杜英,道:“杜姑娘,确认之事就交给你了。”
杜英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我这就去验证,等我结果。”
第60章 恐怖的猜测!不是好人!-->>(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