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在最后的最后也会互相释怀,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参加对方的葬礼。
血脉的一部分死去了。
新生的血液该来凭吊。
源玉子深呼吸,推开了房门。她也穿着正装,一身纯黑,看上去有点像未亡人。
卧室面积很大,没什么家具陈设,只有一张醒目的大床,天鹅绒的材质,看上去非常软。
九条睦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像是整个人陷了进去。
他戴着呼吸机口罩,一旁放着心电监护仪,此时正响着冰冷的滴滴声。塑胶口罩伴随着他的胸膛起伏,泛起一层层白雾。
“你来啦?”九条睦目光疲惫,他在床上转过头,看起来很吃力。
伏见鹿心中啧啧称奇,心想这老家伙的演技真好,看起来跟真的一样,难怪总说人老成精。
源玉子差点掉眼泪,她心里的那点小怨怼顿时烟消云散了:“嗯,听妈妈说,你想见我……”
“是的。”
九条睦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伏见鹿暗中点了个差评,按照设定他得的是心脏病而不是肺癌,不会这样激烈地咳嗽。
源玉子心软,连忙去帮忙倒水,想要搀扶九条睦,拍一拍外公的背,让外公好受些。
但九条睦拒绝了,他躺在床上,声音嘶哑地感慨道:“我老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啦。”
源玉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九条睦说了一件事实。
她甚至没办法说‘外公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因为九条睦就快要死了,这时候说这种话,只会显得非常苍白。
卧室陷入沉默,很快九条睦再次开口:“玉子,麻烦你这么远跑一趟,专程回来看我……”
“不客气。”源玉子说:“这是我该做的。”
“是小唯让你回来的吧?”九条睦叹了口气。
源玉子心头一酸,她觉得外公肯定更想见妈妈。但妈妈是警视总监,身上的担子很重,现在肯定走不开,只能把工作摆在亲情前面。
“不是的,是、是我自己想回来的……”源玉子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想让外公心里好受些。
“啊,这样啊,”九条睦看向源玉子,语气诚挚的说道:“其实,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歉。”
“诶?”源玉子有些意外。
“之前我糊涂了,做错了一些事,真的万分抱歉。”九条睦露出苦笑:“很抱歉,我现在连起身鞠躬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源玉子忙不迭点头:“我、我原谅你,外公,我能理解,你做那些事,也是有苦衷的……”
“谢谢。”九条睦闭上了眼睛:“这样我就能安心地走了。”
说完,卧室再次陷入安静。
伏见鹿愣了一下,心说就这?结婚的事情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九条睦是真的要死了。这老家伙是在假戏真做,或许他患上了肺癌,本来就没几天可活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着,九条睦又睁开了双眼:“啊,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放心不下。”
“您说,我会尽力去办的。”源玉子眼眶已经红了,在九条睦闭眼的时候,她在偷偷地擦眼泪。
“玉子,你爱伏见君的吗?”九条睦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源玉子有些无措,回头瞥了一眼伏见鹿。
东亚人不常说‘爱’这个字眼,爱似乎太过沉重了,大家爱得要死要活,也不好意思亲口说出来。
“玉子,我想把你托付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九条睦目光上移,和伏见鹿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就是我最后的遗愿,在临死之前,我想参加你的婚礼。”
源玉子小手一抖,水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结、结婚?!”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伏见君:“你、你……这……我……”
伏见鹿早有准备,他单膝跪地,从口袋取出戒指,轻声诚挚地问道:“玉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源玉子扑通一下,跌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