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人祸?哼,这正是老天爷赏饭,发财的天赐良机!我不赚?这泼天的富贵,自有别人去赚!你懂什么!”
他冷漠地看着窗外绝望的父母,含着血泪用亲生骨肉抵债,只为换回几捧活命的口粮;看着饿疯了的流民为了半块发霉的饼子,像野兽般互相撕咬、血肉横飞。他的眼皮,甚至未曾为此跳动一下。
后来,积怨如同火山般爆发,愤怒的饥民如同潮水般冲垮了粮仓的高墙,熊熊烈火吞噬了那罪恶的谷仓。
粮商的马车陷在没过脚踝的泥沼里,车轮碾过枯枝发出刺耳的断裂声。他肥硕的身躯挤在狭窄的车厢角落,锦袍被泥水浸透,平日里油光水滑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惊恐的冷汗。身后,粮仓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隐约传来饥民们愤怒的嘶吼,像催命的鼓点敲在他心上。
“驾!快驾!”他用马鞭疯狂抽打着早已累垮的老马,可那畜生只是哀鸣着刨着蹄子,在泥泞里寸步难行。突然,老马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方几步远的路中央,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是个少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根本遮不住冻得青紫的皮肤。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着仇恨的鬼火,死死钉在粮商脸上。粮商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双眼睛,他记得!
去年冬天,就是这个孩子,跪在他粮铺门前,怀里抱着气息奄奄的爹娘,磕得头破血流,只求半袋发霉的糙米。那时他正忙着给新账本烫金,只瞥了一眼,就叫家丁把人拖到了巷子里,还啐了口唾沫:“脏东西,别污了我的地!”
少年缓缓抬起手,手里攥着的,是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刃口却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在泥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像踩在粮商紧绷的神经上。
“李……李老爷,”粮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摸出怀里的碎银,却发现手抖得连衣襟都抓不住,“我……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你要多少……”
少年没说话,只是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他走到马车边,仰起头,那双眼睛里映着远处的火光,也映着粮商那张写满恐惧的脸。“我爹娘,”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昨天饿死了。他们到死都在念,李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
粮商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少年举起匕首,那只手瘦得能看见骨头,却稳得可怕。
“你粮仓里的米,”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够半个城的人吃三年。可你说,天灾人祸,是老天爷赏你的发财机会。”
匕首扬起的瞬间,粮商看见少年眼中翻涌的,是比饥寒更甚的绝望,是比死亡更重的怨恨。他想尖叫,想求饶,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冰冷的匕首刺入他肥厚的胸膛,像插进一块腐坏的猪油。剧痛传来时,粮商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仿佛又看见自家粮仓里堆成山的粮食,看见账本上那些不断增加的数字,看见家丁把少年拖走时,那孩子回头望过来的、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临死前涣散的眼瞳里,没有悔恨,没有恐惧,只有那本早已化为灰烬的账本上,疯狂跳动的、燃烧的金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