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今天扒马号房子。”
“房子先让他们扒着,咱用不上半天,回来我找几个人帮你去扒。”
“扒房子是脏活,人基本够用。”
“一会儿你去跟帮工说一声,然后到大队集合。”
吃过早饭,黄士魁来到大队部,同黄三怪、金书山、三喜子、索良、贾大胆等人坐上一挂大马车,出北村口一路奔行。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长发大队部,公社党委书记齐二克、土地办的同志以及长发大队的十几个人早已等候多时了。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三喜子一一打招呼,还跟几位老相识说笑话:“哎呀,当年的崔小队长变成崔大支书了,不简单哪!”崔支书说:“有啥不简单的,百姓拥护,干就得了。”老莫说:“有两年没看着亲家了,身体还这么硬朗啊!”三喜子咧嘴笑时露了豁牙:“不行了,这嘴说话都直跑风啊!”指指吴大榔头哎呀一声,“这不是圈亲家大榔头嘛,还活着哪?”吴大榔头笑了:“日子好过了,就好好活呗,是不是?”三喜子点头一连称是:“上不封顶,您往死了活。”众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
“人到齐了,那咱开会。”齐二克一讲话,屋内一下安静下来,“是这样,长发大队的群众联名上告长青大队,说他们开的金三角荒地是长发的,应该交给长发。长青大队说金三角是他们开出来的,都种这么些年了,是属于长青大队的。就这个问题,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下面,大伙呛咕呛咕,商量商量。”黄三怪说:“我们长青大队很重视这块地,我们来这几个人也都是抱着解决问题来的。这样,先让我爹说说情况,他是当年开荒的当事人。”三喜子抽着烟斗,不紧不慢地说道:“说起这事儿我最清楚。当年,这是一块生荒,我领着大伙来开荒,是经过公社党委同意的。说起来,我和屋里在座的好几个人都是当事人。崔支书、老莫,吴主任,情况你们也都清楚,咋说反桄子就反桄子呢?”崔支书面露为难之色:“咳,现在和以前不同了,群众直门儿嗷嗷,说在自己家地盘上的地,咋让人家种这些年呢?群众不承认那地是你们的,嗷嗷着要夺回来。”吴大榔头激动地站起来:“那就是我们的地,没啥好商量的,等开春儿咱就下犁,我就不信那个劲儿。”齐二克提醒说:“有事儿说事儿,别激动。”
金书山站起来,引经据典地说:“怎么能说是你们的地呢?薛里征东的时候,这还是荒原一片呢!你看王震将军,当年领着千军万马开发北大荒,那附近的屯子谁敢说啥?闹了归齐,不都是国家的嘛!当年我们开荒半个多月,开垦出荒地四十余垧,而你们仅仅开垦出十多垧。上级的土地政策规定这么一条,大致的意思是,在土地纠纷问题上,前茬谁种的后茬还谁种。我们种多少年了这是事实,咱不能违背事实。”说到这儿,侧头问,“齐书记,省土地管理暂行条例带了吗?”见齐二克点头,接着说道,“那好,让齐书记把文件公布一下,主要是第八条有关内容。”
“书山说的这条内容确实有出处。”齐书记翻开文件说,“这个土地管理暂行条例,是省第五届*****第十次会议通过的。第八条的内容有:因地界不清、地权不明引起的土地纠纷,须由所在市、县人民政府组织有关各方就地协商解决。后面还有:在土地纠纷解决前,任何一方都不得抢占土地;已开垦的耕地,应维持现状,由原开垦单位暂时耕种,避免荒芜。还有:土地纠纷一经裁决,有关各方必须认真执行,并于裁决文件规定的期限内,在现场落实地界,办理土地登记手续。”
刚念完,金书山就环视着众人,重复道:“已开垦的耕地,应维持现状,由原开垦单位耕种,避免荒芜。都听明白了吧,按照这一条,我不同意我们长青开荒地被长发大队收回。齐书记,如果我们的地被长发收回,我就找县委、找省委。”齐二克站起来,在屋地直转磨磨。吴大榔头说:“我承认,当年是你们来开荒了,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数。”索良说:“那你说是多少?”吴大榔头说:“也就十多垧地”三喜子说:“你咋昧心眼子说话呢?挨着你们地边儿,你就想赖呀?那要是你们的,这些年你早干啥去了?咋才想起了要呢?”吴大榔头说:“是我们的地什么时候往回要都不晚,现在往回要是因为分产到户土地显得金贵了,社员对你们长期霸占我们的地意见老大了。”
一阵吵吵,也没吵出结果。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崔支书却找到个突破口。他说:“你们以前开荒也就算了,可是你们年年开,一点点往我们这边占,有一地开一地,把我们的籽荒垄都占了,这不是得尺进丈吗?”索良突然站起来:“谁年年开荒了?谁有一地开一地?如果有新开的我们认输。”闻听此言,金书山心里一惊。他知道,去年贾大胆贴着金三角长发的地边就新开过一晌撂荒地,忙扯了一下索良的袖子:“你不知道细情,别瞎放炮。”崔支书眼睛一亮,跟索良较真:“敢不敢上地里验验?”索良继续逞能:“验就验。”崔支书说:“要说话算话呀!若是你们新开了地,那金三角这些地就都是我们的,没有新开的就都是你们的。”贾大胆急忙说:“那不行,即使有新开的就把新开的给你们,不能把以前开的地混为一谈。”吴大榔头眼睛一瞪:“咋?心虚了吧!不敢验了吧?”金书山忙又咬住文件那条说话:“不用验地,按上级文件办。那文件说的很明确,不让撂荒,上年的是谁种的还归谁。是不是,齐书记?”没等齐二克说话,吴大榔头说:“不验不行,是长青占了我们的地,就必须吐出来。”
见双方互不相让,齐二克只好同意实地察看。去金三角的半路上,齐二克靠近金书山:“你不简单呀,研究过土地政策。”金书山微微一笑:“就是喜欢看上级的文件,长长见识。”齐二克压低声音问:“由原开垦单位暂时耕种,这暂时二字你怎么理解?”金书山眼珠一转:“这两字有伸缩性,长发的人还没注意到这层。”齐二克说:“你故意不说这暂时二字,说明你心明镜似的。一会儿验完地,无论我做出啥处理意见,你都别再争执了。”金书山点头说:“好吧,齐书记肯定会一碗水端平的。”见齐书记走到前头去了,黄三怪凑到金书山身边小声问:“刚才,齐书记和你嘁咕啥呢?”金书山没有直接回答,看着齐书记与崔支书耳语,不禁皱起眉头:“我感觉咱要输哇。”
经过实地察看,果然有接近一垧地是长青大队新开的,索良见状哑口无言了。吴大郎头指着新开的土地说道:“看看,这是不是你们新开的地?这证明你们年年都在侵占我们的撂荒地。”黄士魁说:“新不新开都没关系,前茬是我们的就得归我们。”“都别争了!”齐二克说,“这片地前茬是长青的而且他们种了多年是事实,但是长青新开了长发的撂荒地也是事实。不要争开荒多少,也别说新侵占多少。各有各的理,但总得有个折中的办法让双方都接受。我的意见是,将金三角的地都拢在一起,然后两个大队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不偏不向。”转过头问崔书记:“你们同意不?”验地时,齐书记也给他打了预防针,说如果按照文件规定,前茬是长青的还得长青种,折中处理的时候要见好就收。崔成贵怕争不出更好结果,只好点头同意。
坐马车往回走的路上,人们埋怨索厂长瞎放炮亏了十六垧地,黄三怪说:“多亏老金姐夫顶得硬,要不亏大了。”金书山说:“三角地原本属于长发荒原,其实按照地界是拿不回来的。那土地政策说了,已开垦的耕地,应维持现状,由原开垦单位暂时耕种。就是说维持现状也是暂时的,早晚得有这一出戏。他们长发这么闹,才争回去十六垧地,咱还是不亏。”听金书山这么一说,大家都消了怨气。黄士魁忽然说:“不过我还是担心,地在长发地界,就怕日后还会起纠纷。”金书山说:“金三角与北屯接壤,应该跟长兴大队商量一下,把这二十四垧地串换一下。”大家都说这个主意好,黄三怪说:“大队班子尽快研究,金三角地力好,北屯肯定愿意换,应该能办成。等把地串换到咱这边,就后顾无忧了。”
贾大胆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散布消息说:“听说黄香惠要回日本探亲了,好像这几天正办回国手续呢。”黄士魁听了,便有了心事,暗想着回村就去穆家探问个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