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菜窖留新鲜白菜,专门买给办红白喜事的人家,坐在家里不用出门儿就把钱挣了。十三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搞小农经济抓钱了。”母亲说:“你还那么忙叨,真是个闲不住的人。”老憨说:“其实,不显山不露水儿地过日子更好。”黄士魁说:“前不久,我到公社供销社买回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不少人家羡慕。有了这台电视,家里可招人了,看电视剧半宿半宿不愿意散。”娘俩好像有唠不完的话语,直到夜色深沉也不想入睡。
礼拜日这天大家都起得特别早,然而从早晨盼到中午,从中午又盼到下午,也不见盘妮来。春心站在大门口,向院外的土道转弯处望了望,有些泄气地对黄士根说:“八成是要坏戏,好事难成啊!我在粮库大门口曾见过那丫头她爸盘恒,脾气倔得像头驴,肯定是那盘山东子看的紧,丫头脱不开身。你也是,人家压根儿不同意,你还丁把儿黏乎人家干啥?婚结不成不要紧,别给人家丫头留罗滥哪!人家肚子让你鼓逑大了,就怕你捅个大娄子。那盘山东子要不依不饶,看你咋整!”黄士根自语道:“都说好的,咋还不来呢!我去看看。”老憨赌气道:“你可消停吧,别给我惹祸了。她来就结,不来就拉倒。”这时,从土道弯转处出现了盘妮的影子,黄士根惊喜地迎上去,问道:“咋才来?”盘妮喘着粗气说:“别提了,今天我爸不上班,在家看得紧,跑不出来,都把我急死了。方才我爸去粮库加班,我才偷了户口簿,从小屋后窗户跳出来。”
一一引见过后,就在自家院子里,黄士根拿两个板凳出来,让父母并肩坐好,拉着盘妮,给父母磕头改口。艾育梅说:“快赶上地下党了,这婚结得多不容易。”一听这话,众人都乐了。顾小满说:“香柳,来,咱快把新人送洞房去。”于是扶起盘妮跟着黄士根走向前院。
到了黄士旺家大砖房西屋,众人进去坐了一会儿。艾育梅将一沓十元的票子塞进盘妮的手里:“这是我们几家给你的,一家二十,钱虽不多,总是一番心思。你刚成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顾小满也掏出二十元钱,给了盘妮:“从今往后,咱就是妯娌了。咱妯娌虽说好几个,在城里的就咱俩,往后咱当亲姐妹来处。”春心担心地问:“盘妮,你爹他发现你跑了,能不能来找哇?”盘妮说:“没事儿,他不知道具体住址。”
杜春心在城里惦念乡下的儿女,独自一人回了一趟长青村。当她一身青色大绒的装束出现在村街上时,引来人们的注目。听见与她热情打招呼的,她都乐呵呵回应。
“回来啦?在城里这几年挺好吧?”
“嗯,挺好的。”
“想这边的儿女了吧?”
“是啊是啊,人越老越贱喽。”
“好容易回来一趟,就多住些日子吧!”
“嗯,能待几天呢!”
看见奶奶回来了,梁石头笑嘻嘻地说道:“奶呀,我们都想你了。”奶奶拉过梁石头左看右看:“我也想你们!瞧,都成大小伙子啦!”梁石头看奶奶穿的青色大绒衣服,讶异地问:“奶,怎么现在就穿了大绒呢,不热吗?”奶奶说:“岁数大了,不抗冻了,比不了年轻人有火力。”梁石头看着奶奶的疙瘩鬏儿:“奶呀,你除了头发白,没感觉比以前老多少。”奶奶说:“我身板硬朗着哪,还能挑半挑水呢!”梁石头说:“是嘛?奶你真不简单哪!如果奶永远不老就更好了。”奶奶笑了,裂开怀说:“这傻小子,那不活长寿啦!”
春心不见顶子,便寻问,成玉抢先告知:“大哥在机车组呢,会开链轨推拉机了。”艾育梅说:“顶子干活可顶架了,学开拖拉机上道儿也挺快,三个月就能独立驾驶了。一晃儿上链轨快一年了,没有一次耽误班。”春心直说“好好”,艾育梅说:“她们兄妹三个各有特点,论勤快,石头不如老大,论学习顶子不如石头小玉。”春心评价道:“搬不倒,尖尖腚,这啥人啥命。顶子人勤快,兴许就是个干活的命,将来可能也是个出苦力的。石头不一样,他像个书生,我看他不是干活的命。他爱写爱画,没准将来真能出息。”成玉说笑:“奶奶把咱仨看透了。”梁石头地说:“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艾育梅说:“人哪,从小看到老,大致错不了。”
春心让石头陪她去巡看老宅院,房前房后看不够,喃喃道:“没变,没咋变,还是老样子。”走进前园子四下打量时,熟悉的声音隔着篱笆传过来:“姐,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跑来啦。”春心应声问:“那两个驴货对你们还行吧?”黄得荣抽抽着脸面:“反正都给他们成了家了,狗舔膫子各顾各呗。”春心从园子里走回院子,春桂说:“姐,是不是常梦见这地方,看啥都觉得亲切?”春心说:“是啊,在这生活了那么些年,真是故土难忘啊。”
夏秋之际,机耕队正在翻麦地。黄老笨操纵拖拉机稳稳前行,对一个组的梁顶子说:“我刚要上链轨时,我三哥还嫌我笨笨咔咔,我说别看我有些笨手笨脚,但我能笨鸟先飞,你看我开的多溜道。”梁顶子也说:“老笨叔你其实不笨,在机耕队数我岁数小,我还没有你学的快呢。”拖拉机开到地头,黄老笨让顶子到旁边的苞米地掰了七八穗青苞米,将皮扒去几层,只留薄薄的两三层叶子,用拖拉机烟筒烤熟。每次顺烟筒放进去一穗,翻一阵麦地,一给油门儿,烤熟的苞米棒子噌一下就冲出了烟筒。梁顶子下车拣了,一边闻着烤熟的嫩苞米一边说味香。
在偏脸子地头遇上一队拿大草歇脚的社员,梁顶子看见索百灵,就向他招手,待她走到链轨旁,塞给她一穗熟苞米。拖拉机抹弯继续翻地,黄老笨逗问:“你给百灵送烤苞米,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梁顶子红头涨脸地说:“我给我同学一穗苞米能说明啥?是你老笨叔想多了。我可不像你,讨药讨来个媳妇!”黄老笨嘿嘿一乐:“别管咋说,媳妇就这么讨来了,说明我有能耐……”说着,一拉操纵杆,拖拉机吼叫着向前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