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或者说宰执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要今天朝议,迫不及待地就将此事作为最重要的议题率先抛了出来呢?
陆北顾思考了片刻,明白了过来。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啊,哪怕是已经跟他撕破脸了的前盟友刘沆留下来的政策,文彦博也要坚决执行。恐怕这些宰执们,也被台谏惊人的战斗力给吓到了,生怕自己被弹劾下去。”
御座上的官家赵祯沉默片刻,他未必看不透这层用意,但河北地震、蛮夷未附皆是实情,派员安抚亦是常例。
更何况,借此平衡一下近年来气焰过盛的台谏势力,也正合他意。
于是,赵祯缓缓开口:“准卿所奏。即日便下敕命,着吕景初、李绶为河北体量安抚使,朱处约为荆湖北路体量安抚使,克日启程。”
“陛下,臣亦有本奏。”
首相文彦博奏事已毕,次相富弼手持笏板,稳步出班,说道。
“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王安石,自协理包拯整顿开封府吏治以来,明察暗访,革除积弊,胥吏肃然,民讼得平。其才具干练,识度宏远,实为难得之干臣。今度支司总领天下财赋,事务繁剧,副使周湛虽勤勉,然年事渐高,需得力佐贰分劳。臣恳请擢升王安石为度支判官,佐理周湛,以期国用充裕,财赋清明。”
“嗯。”
赵祯没有表示反对,转而问道:“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可有人选?此差遣关系京畿治安、赋税、刑名,不可一日乏人.若无人选,朕倒是觉得太常博士、集贤校理陆诜,学行端谨,历任州县皆有政声,堪当此任。”
富弼微微一怔,他们当然是有人选的,不过既然官家开口了,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不得不说,官家提出的人选,是极恰当的。
陆诜,字介夫,杭州余杭人,是景佑元年的进士,庆历七年的时候参与过镇压贝州兵变,后历任秦州通判、陕西刑狱,在治安维稳方面很有经验,是个临危不乱的狠角色。
富弼只能道:“官家圣明,陆诜必能继王安石之绪,安辑畿辅。”
陆北顾静静地听着,但这第二件事,他却暂时没想明白。
王安石的提拔,更像是庙堂各方势力博弈后妥协的结果,但为什么是由富弼提出的?据他所知,王安石似乎跟政事堂里的宰执们没什么关系。
唯一能沾点关系的,就是做过王安石上司的韩琦,但好像也并不亲密。
“但富弼刚才特意提了一句,王安石是因为协助包拯治理开封府的功劳而应该晋升。所以,这话是文彦博不好说,但文彦博为了继续提拔包拯而让富弼去说的?按照包拯的履历,到了权知开封府这个位置,确实已经是超擢了,短时间哪怕有政绩也无法继续晋升。”
已知信息太少,陆北顾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推测,但他并不能确定。
“着王安石擢升度支判官,辅佐周湛打理度支事务,陆诜即日接任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辅佐包拯治理开封府。”
“臣遵旨。”
富弼躬身领命,退回班列。
两位宰相奏事完毕,按照顺序,接下来就是枢相贾昌朝奏事了。
贾昌朝手持玉笏,趋前数步:“陛下,臣近日查阅旧典,又闻钦天监呈报,认为现今禖坛之制似有不妥之处。”
他略作停顿,没抬头但悄悄抬眸,瞥见官家虽旒珠蔽面,身形却微微前倾,便知此言已触动圣心,遂继续道。
“按《礼志》,禖神主嗣续,乃国家祈嗣重祀。昔二汉、晋时,禖坛设于城南,以应阳位;至齐、隋,移祀于南郊坛西南。然今之禖坛,不惟规制低矮简陋,其地更处卑湿洼下,于礼不合,于仪不肃臣愚见,当循古礼,迁禖坛于圜丘东侧高爽之地,位居震方,象征长男,如此方合阴阳,上应天心,下顺民望。”
这番言论一出,殿内不少官员面露诧异之色。
禖坛祭祀虽属礼制,却非紧急军国大事,贾昌朝身为枢相,在议论完河北地震、荆湖蛮事乃至度支官员调动后,突兀提及此事,显得颇为蹊跷。
但一些敏锐者已嗅到其中异样,贾昌朝此举,很有深意。
御座上的赵祯,闻言更是精神一振。
他年近五旬,膝下犹虚,皇嗣问题一直是压在他心头最重的石头。
近年来,群臣劝谏立储之声不绝,虽出于公心,却每每令他想起无子的隐痛。
贾昌朝虽未明言反对立储,但此刻提出修缮迁建求子祭坛,其潜台词不言而喻官家虽身体不佳,但也没到老年,理应祈求上苍赐予亲生皇子,而非急于从宗室中择立他人。
这正搔中了赵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贾卿留心礼制,为国祈福,忠悃可嘉!”
赵祯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愉悦,甚至抬起手来,轻抚颔下短须。
“禖祀乃国之大事,关乎宗庙社稷延续,岂可因陋就简?着令礼部、太常寺会同钦天监
第365章 暗流涌动-->>(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