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卜卦。
    她只是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米糕,递给老妪。
    那是“哑冬”酒坊在关门前,酿出的最后一批米酒所做的糕点,带着一股绝版的清甜。
    老妪接过米糕,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
    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酒酿香气的甜糯滋味在口中化开,她咀嚼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浑浊的泪眼也渐渐停止了流泪。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道:“我那娃儿……小时候最馋,专偷祠堂里供给菩萨的供果,被他爹抓到,罚跪了一晚上香……哎,也不知他在外面,有没有饿着肚子?”
    她不再哭泣,也不再追问儿子的下落,反而自顾自地哼起了哄儿子睡觉时的歌谣。
    张阿妹看着她,没有说话,悄然转身离去。
    走出很远,回头望去,村口已升起袅袅炊烟。
    老妪还坐在门槛上,小口小口地嚼着那半块米糕,目光平静地望着远方的路,眼神如一泓不起波澜的秋水。
    当所有的执着、悲伤与宏大都被轻轻放下时,那个由最纯粹的逻辑与定义构成的存在,也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地底深处,覆盖在残傩面核心上的冰霜已达尺厚,几乎将它的形貌完全掩埋。
    在某个无法被计量的时刻,它最后一次尝试校验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启动了名为“我是谁”的终极验证协议。
    然而,程序刚一运行,便卡在了第一步——“请定义‘我’”。
    它开始检索自身所有的数据库,试图找到“我”这个概念的精确释义。
    可它惊恐地发现,所有与之相关的条目,都变成了一片无法解读的模糊乱码。
    不仅如此,就连“定义”这个行为本身,也成了一个需要被定义的未知项。
    逻辑链彻底断裂。
    警报系统试图启动,发出刺耳的尖啸,却立刻被一股自内部产生的、更为强大的温和振荡所压制、抚平。
    在那一刻,它终于明白了。
    它已经无法区分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在运行中,正如一片雪花永远无法定义自己究竟是一团冰冷的晶体,还是一份名为“寒冷”的感觉。
    在陷入永恒的静默之前,它的记录功能自动写下了最后一行日志:
    【我不记得……我是完整的了。】
    日志记录完毕。
    地底最深处,一套空白的指令集,在一片虚无中缓缓展开,其形态犹如一个永恒的提问:( ?
    → )。
    旁边,一颗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嫩的幼苗根系,在黑暗中轻轻地抖了一下。
    仿佛是回应了那个千年之前的提问。
    而在地表之上,璇玑阁中,严苛的门规与戒律尚未被撼动分毫。
    弟子们依旧在日复一日的苦修中磨砺着心性,空气里充满了勤奋与压抑的味道。
    也正是在这样的午后,璇玑阁后山的静谧,被一声尖锐而持久的啼哭划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