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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烧完的灰才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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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手持利剑杀伐果断,有的跪在神像前虔诚叩拜……无数个可能的自己,在同一瞬间,通过碎裂的真实,凝视着此刻迷茫的她。

    她终于明白了。

    当记忆可以被复制、被植入、被篡改,那所谓的“真实”便失去了意义。

    唯一的守护方式,竟是遗忘。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阿妹途经一个挂满白幡的村落。

    村中祠堂前新立了一块石碑,纪念所谓的“抗傩英烈”,密密麻麻的名字几乎刻满了整个碑面。

    她走到碑前,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碑底湿润的泥土,对身旁一个茫然的牧童低声说:“回去告诉你娘,你家阿爷没死在那天。”

    孩子怔住了。

    当晚,他的母亲在丈夫的遗物箱底,翻出了一张泛黄的凭证——那是他父亲当年为躲避征召而伪造的逃役文书。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十余户“英烈”家属相继在自家的隐秘角落里,找出了藏匿多年的地契、信件等证据。

    一夜之间,那块承载着全族荣耀的石碑,沦为了一个巨大的笑谈。

    族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阿妹怒斥其为“乱宗之妖”。

    张阿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块碑,淡淡地回了一句:“真事不用刻。”

    第二天,天降暴雨。

    在电闪雷鸣中,那块本应坚不可摧的功德碑,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雨水顺着缝隙流淌而出,浸染了碑下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红色,如血非血。

    有胆大者取样送检,结果却显示,那只是普通的井水。

    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喝那口井里的水了。

    人心一旦被怀疑的裂痕侵入,就再也无法相信它曾经的普通。

    万物之下的深处,璇玑阁禁地之内,那株自“不”字裂痕中诞生的诡异幼苗,其根须已悄然触达了地壳深处一片被天道封印的远古岩层。

    岩层中,嵌满了亿万年前某个夭折文明遗留下来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奇异矿脉。

    这些曾被判定为“无用遗迹”的矿脉,在接触到幼苗根须的瞬间,被其释放的“准同步”波动激活了。

    整片沉睡的地脉,突然开始共振,向四面八方传导出一种原始而纯粹的痛感。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伤害,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关于“存在”被彻底否定的哀鸣。

    遥远的未知之地,那张静静悬浮的残傩面具上,竖瞳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

    面具核心的日志疯狂刷新着无法解读的乱码,最终,所有数据流都崩溃了,只定格下一行歪斜、扭曲的字符:

    “……痛……?……程序……不含……此变量……”

    话音未落,面具表面的裂纹中,渗出了更多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滴落,无声无息地汇入人间纵横交错的河网。

    璇玑阁内,谢昭华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地看着那些映照出无数个自己的砚台碎片。

    她的神智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污染,那些被强行植入的认知片段,如同剧毒的藤蔓,在她的识海中疯狂生长。

    她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变得迟钝、混乱,甚至连一些最基本的常识判断都开始出现偏差。

    她必须自救。

    这认知层面的毒素,比任何穿肠烂肚的剧毒都要可怕。

    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自己的“真实”被这股洪流彻底淹没。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盛放着“褪忆露”浓缩液的空瓶上。

    那里面,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晶莹的沉淀物。

    毁灭的源头,是否也隐藏着新生的钥匙?

    对抗这股剥离认知的力量,或许不能依靠单纯的抵御,而是需要一种……逆向的清醒。

    她的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一个能将这致命毒药,转化为唤醒神智的良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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