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和林茂才说的那样,只是走私硝石,林茂才根本没必要如此巴结自己。
林秉正官场多年,他冷哼说道:
“怕不仅仅是硝石这点事情吧?二十七弟,我们虽然是同族兄弟,但如果事情不说清楚,这银票我是不会要的。”
看到林秉正如此坚决,林茂才说道:
“十三兄慧眼如炬……确实,硝石只是掩护,方便船队往来。真正的大头,是这个。”他指了指桌上那迭厚厚的“日昇昌”银票。
林秉正有些不明白这位族弟的意思。
林茂才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贪婪交织的光芒:
“日昇昌是我们几家,还有南边几位大掌柜,一起在福州、泉州、月港,还有倭国的堺港、琉球、南洋,悄悄设下的钱庄字号!”
“十三兄,你看这银票。”
“这可不只是普通的汇票。”
“这些汇票,在任何一家日昇昌的票号,都能兑换等量的白银。”
林秉正的脑子嗡了一下。
“这些银元的成色分量都是足的,可以用来和海外商人交易,如今很多海商都认可我们日昇昌的银票。”
“所以我们走私的东西,是倭国的白银!”
听到这里,林秉正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走私白银?还发行可流通的银票?!你们天大的胆子?!”
他瞬间明白了那份“份钱”的沉重,这哪里是分红,分明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证!
林茂才却说道:“朝廷哪一条律令,不允许我们发行银票?”
“这些兑换白银的业务,都在海外的票号进行,是为了方便和外国商人做买卖。”
“大明银元是不错,但是分量只有白银的折半,很多商人更愿意用我们的银票交易。”
“要知道很多西洋人,来倭国都是为了白银来的,拉回更重的白银,利润就更大。”
林秉正愣住了,他感觉到了不对,但是林茂才说的也没错,似乎没有法令不允许开设票号。
山西商人开设票号,开设银票业务,朝廷也没有禁止啊。
可林秉正又隐约觉得,这其中蕴含了大问题。
林茂才说道:
“我们发行日昇昌银票,用的人多了,流通开了,不也和朝廷的银元一样?”
“我们日昇昌的票子,通兑方便,信誉比官票还好!现在连一些福建广东地方上的小税关,为了图省事,都开始悄悄收我们的票子抵税了!”
林秉正听完浑身冰冷,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同乡故旧、血脉宗亲,胆大包天至此!
这已远非普通的走私偷税,这是在挑战朝廷的金融命脉!
银元改革,可以说是苏检正一切改革的开始。
这些人竟然要绕过朝廷的信用体系,掌握银元发行的权力。
这无疑是在动摇国本,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物价混乱、金融崩溃、国库空虚、乃至地方割据,都有可能!
这已经是取死之道了!
而且林茂才竟然还要拉自己下水?
在这种情况下,林秉正迅速冷静下来。
按照林茂才说的那样,宗族目前只是分红,并没有完全涉入其中。
那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想到这里,林秉正决定了,先和林茂才虚以委蛇,打探到他这个日昇昌票号更多的消息。
林秉正装作犹豫的样子道:
“好像大明律法上,确实没有这一条?”
林茂才看到林秉正“心动”,更是急切的要拖他下水。
林茂才又加码说道:
“不瞒族兄,福建多个港口的市舶司、税关,地方官府,都有我们的人,入股日昇昌的,也有不少大人物,这个就恕为弟不能多说了。”
“兄长拿着份钱就行了,如今也没有需要兄长操劳的事情。”
听到这里,林秉正装作挣扎的样子,最后将这些银票收进怀里。
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
——
次日,林秉正来到中书门下五房报道,他进入苏泽的公房后,就直接对着苏泽说道:
“检正!属下有一件大事要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