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实力,凭空暴涨一个台阶。
整个洪荒,对此鸦雀无声。
无人敢有异议。
这是他应得的。
若非陈苦,洪荒早已在都天神煞大阵与周天星斗大阵的对撞中,重归混沌。
所有生灵,都欠他一条命。
拿走这些战利品,理所当然。
时光,在这样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万载光阴不过弹指。
自巫妖终战落幕,陈苦的身影,再次显化于须弥山上。
他并未开口,只是盘膝而坐。
大道纶音却已响彻西牛贺洲,继而传遍四大部洲。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无数生灵,无论草木精怪,还是飞禽走兽,皆放下争斗,匍匐在地,聆听那无上妙法。
初生的孱弱人族,更是跪拜于地,将那道显化于天际的佛陀身影,奉若神明。
每一次显化,都让这片刚刚经历过浩劫的天地,多一分安宁,多一分生机。
佛门的声望,也在这万年之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时间的长河无声流淌,冲刷着万物,却仿佛在须弥山前凝滞。
这里,是永恒的寂静之地。
直到这一日。
轰!
一道非金非石,非雷非鼓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九天之上,从幽冥之下,从时空的每一个缝隙中,猛然贯穿了整个洪荒天地。
那不是声音。
那是“道”在鸣响!
轰隆隆!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穷无尽的道音层叠炸裂,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席卷了三十三重天,震荡了九幽血海。
每一道音节,都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至高妙理,每一个颤音,都足以让大罗金仙的心神沉沦,道心崩溃。
须弥山上空,虚空寸寸碎裂,却未显露出混沌乱流,反而流淌出一种玄黄功德之气。
天穹之上,亿万祥云汇聚,垂下璎珞、宝盖、华幡。
大地之下,无尽灵脉共鸣,自发喷涌出金色的神泉,一朵朵碗口大的地涌金莲破土而出,散发着安魂定魄的异香。
天华妙坠,地涌祥光!
在这漫天异象的中央,一朵横跨了不知多少亿万里的巨型大道金莲,缓缓绽放。
金莲之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但整个洪荒宇宙的法则都在向他朝拜。
他没有展露任何法相,但众生神魂之中却都映照出了一尊伟岸到无法想象,神圣到不可直视的轮廓。
仅仅是站在那里,他便取代了“天”,成为了唯一的“道”。
须弥山中,那股至高无上的气息降临的瞬间,接引、准提,以及刚刚证道的陈苦,神魂剧震,身形不由自主地从道场中显化而出。
当他们抬头的刹那,看清那道身影的瞬间,即便是以圣人之尊,心神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接引那张万年不变的苦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极致的敬畏与狂喜。
准提手中的七宝妙树霞光急剧闪烁,几乎要握持不住,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弟子拜见道祖师尊!”
两人不敢有丝毫迟疑,身躯躬至九十度,以最虔诚,最恭敬的姿态,行弟子大礼。
陈苦亦是心神震动,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佛法大道,在这道身影面前,竟如溪流遇见了汪洋,自发地表现出一种源流上的归顺。
“晚辈陈苦,拜见师祖!”
没错!
来者,正是那万古以来,洪荒天地唯一的至尊。
玄门之首,众圣之师,天道代言人!
鸿钧道祖!
这一刻,整个洪荒都疯了。
东海之滨,正在闭目养神的通天猛然睁眼,诛仙四剑在他身后锵然出鞘,剑气冲霄,却又被他强行压下,目光死死地穿透无尽空间,望向西方。
昆仑山玉虚宫中,元始手中的三宝玉如意“咔”的一声,竟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一道裂痕。
首阳山,八景宫内,老子身下的八卦道图疯狂旋转,几乎失控,他那双无为之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惊愕”的情绪。
鸿钧道祖……出关了!
自紫霄宫讲道,合道之后,道祖便再未踏足洪荒半步。
今日,他不仅出关,更是真身降临!
降临的地点,不是他玄门正统的昆仑山,不是金鳌岛,甚至不是兜率宫。
而是西方,佛门!
这代表了什么?
这对于刚刚经历大劫,百废待兴的佛门而言,是何等无上的荣耀!
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那股熟悉的,名为嫉妒的情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甚至比当年接引准提立教成圣时更加猛烈。
凭什么!
凭什么又是西方!
虚空之上,鸿钧的面容笼罩在无穷道韵之中,看不真切,但那股俯瞰万古的威严,却让圣人都不敢直视。
他没有理会躬身行礼的接引和准提。
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仿佛这两位天道圣人,在他眼中与路边的顽石草木并无区别。
自现身的那一刻起,鸿钧的目光,就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跨越了因果与命运,牢牢地锁定在陈苦身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却比星河生灭更浩瀚,比混沌开辟更深邃。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陈苦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从穿越而来,到立志佛门,从宏愿证道,到挽救苍生……所有秘密,所有过往,所有未来的可能,都在这一眼中,无所遁形。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接引和准提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心中翻江倒海。
道祖为何只看陈苦?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良久。
一道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的声音,缓缓响起。
“呵呵。”
一声轻笑,却蕴含着天道运转的轨迹,让在场所有人心神一松,又瞬间提到了顶点。
鸿钧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本座没想到,你竟能走到今日这般高度。”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以佛门之慈悲之心,挽救天地众生于危亡之际。”
“此举……天道有感,赞赏不已!”
随着这句话落下,天穹之上,一道粗壮到无法形容的玄黄功德之气轰然垂落,没有融入佛门气运,也没有散于天地,而是精准无比地灌入了陈苦的体内。
陈苦的圣人之躯,在这股功德之气的冲刷下,变得愈发圆融,愈发深不可测。
接引和准提看得眼都直了,心中既是狂喜,又是震撼。
天道……亲自嘉奖!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鸿钧的下一句话,才真正像一颗足以毁灭整个洪荒的混沌神雷,在所有大能者的心头炸响。
“看来……从此之后,本座也将收获一个共同庇佑洪荒天地的强大助力了。”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死寂一片。
三清的道宫之内,同时传出器物碎裂的声响。
接引和准提猛地抬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只剩下无尽的呆滞与茫然。
助力?!
鸿钧道祖……亲口说出“助力”二字?!
这两个字,从鸿钧口中说出,代表了什么概念?!
那是同行的伙伴,是平等的盟友!
这意味着什么,洪荒之中,任何一个有脑子的生灵都清楚!
这意味着,在天道意志的判定中,在鸿钧道祖的亲口承认下,陈苦的位格,他的身份,他的重要性,已经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足以与道祖鸿钧……
齐平的高度!
天地之间,大道纶音犹在回荡。
那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一方宇宙生灭的至理,每一个音节,都引动了三千法则的共鸣。
鸿钧道祖的金口玉言,便是这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法旨。
此言一出,天道为之震动,寰宇万灵的心头,都清晰地浮现出陈苦的身影。
那道身影,在这一刻,仿佛被无穷的气运金光所笼罩,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三清、女娲、冥河……
一尊尊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屹立于众生之巅的古老存在,此刻的目光,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汇聚在陈苦身上。
那目光之中,有惊愕,有审视,甚至有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明的不甘。
如此待遇,如此评语,他们不曾拥有。
那是道祖亲口承认的,足以比肩自身的资格。
众生毫不怀疑,有了鸿钧道祖此话,假以时日,陈苦一举成长为足以比肩道祖的存在,是毫无疑问了。
然而,万众瞩目的中心,那个被无尽荣光加身的陈苦,却并未露出丝毫的欣喜。
恰恰相反。
在那大道纶音落下的瞬间,他脸上的神光便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西方大陆的无尽贫瘠,眉宇之间,更是凝聚着为亿万佛门弟子奔波劳碌的疲惫。
这副模样,他早已驾轻就熟。
“唉…苦啊苦啊……”
一声长叹,自陈苦口中悠悠吐出,其中蕴含的辛酸与无奈,足以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他微微躬身,对着上方的鸿钧道祖,摆出了一个无比谦卑的姿态。
“道祖不知,我西方……”
他当即开口,腹中早已准备好的万言血泪书,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无非是西方地脉依旧有瑕,灵气尚有不足,佛门弟子虽多,但根基深厚者寥寥,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内里隐患重重……
这一套说辞,他演练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能从道祖这里换来天大的好处。
然而。
这一次,他那饱含悲苦的话语,仅仅只是起了个头。
便被一股无形的气机,硬生生打断。
高坐云台之上的鸿钧,那张万古不变,仿佛与天道融为一体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
他那双洞察万古,俯瞰纪元生灭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苦。
眼神里,没有了往昔的淡漠与高远,反而充斥着一种……近乎于凡人的无语。
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却真实存在的黑线,仿佛正从他的额角垂落。
那宏大庄严,充满道蕴的氛围,都在这一刻,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你小子…”
鸿钧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煌煌天音,而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两个字,让陈苦的心头猛地一跳。
不对劲。
道祖的反应,很不对劲。
以往他道苦,道祖或是垂眸不语,或是略带无奈,但最终都会赐下机缘。
何曾有过如此……情绪化的反应?
陈苦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悲苦的模样,只是后面的话,却是不敢再轻易说出口了。
“如今西方佛门,已是天地最为鼎盛的道统,无人能及。”
鸿钧的声音缓缓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苦的心湖之上。
随着他的话语,天地间,光影变幻。
一幅幅画面,在二人之间流转开来。
那是西牛贺洲的景象。
灵山之上,万佛朝宗,金色的佛光冲霄而起,将半边天穹都染成了璀璨的琉璃色。
山下,八百旁门,三千世界,无数信徒虔诚叩拜,磅礴的信仰之力汇聚成海,几乎要化为实质。
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处处是灵脉涌动,遍地是佛国净土。
其气运之鼎盛,声势之浩大,甚至已经隐隐压过了玄门三教!
画面一转。
又变成了陈苦自身的内景。
他的苦海之中,功德金轮璀璨到了极致,那光芒甚至比天上的太阳星还要耀眼夺目。
他的道果之上,法则神链盘绕,坚固不朽,其中蕴含的积累与底蕴,深厚得连鸿钧这位道祖,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鸿钧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那些画面,声音里带着几分没好气的笑骂。
“你的积累,更是比本座都还要多了。”
轰!
这一句话,不亚于一道混沌神雷,在陈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悲苦表情,瞬间凝固,仿佛一尊被风化了亿万年的石像。
比……比道祖还多?
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可当他的神念沉入自身,当他真正去审视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时,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浩瀚如烟海的功德。
那坚不可摧的道果。
那鼎盛到了极致的西方气运。
还有……刚刚被道祖亲口承认的,比肩他的资格。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心头。
陈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似乎……大概……
道祖说的……
都是真的?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为了西方一点点资源,就跑来到处哭诉卖惨的小修士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恍惚。
没办法,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
从他踏上修行路开始,似乎就一直在为了西方的崛起而奔波,而“道苦”,是他最强大,也是最有效的神通。
每一次面对鸿钧道祖,他几乎是本能地就会开启这个模式。
而以往每一次道苦,也都能获得诸般大大机缘。
久而久之,这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了他面对道祖时的固定程序。
但显然,如今他再道苦,鸿钧自然是不相信了。
或者说,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道苦”的资格。
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是这天地间最大的机缘,最粗的大腿!
想通了这一切,陈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凝固的悲苦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气,从脖子根直冲脑门。
他那张脸皮,哪怕是混沌灵宝都难以击穿,此刻却也罕见的泛起了一丝红色。
陈苦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鸿钧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嘿嘿…顺嘴的事儿!”
看着陈苦如此“脸皮厚”的模样,鸿钧眼中的无语之色更浓了。
他甚至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仿佛为了眼前这个家伙,他耗费了比推演一次量劫还要多的心神。
道祖无语。
佛主尴尬。
这幅景象若是让外界的圣人看到,恐怕会惊掉下巴。
然而,就在这尴尬与无语的氛围之中,一种全新的东西,却在悄然滋生。
鸿钧看着下方那个不再“道苦”,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陈苦,眼中的笑骂之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平等的审视。
而陈苦,在最初的尴尬过后,也慢慢挺直了腰杆。
他心中的恍惚与不适,正在飞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从容与自信。
他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地位,正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鸿钧对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晚辈的谦卑,不再有求道者的敬畏。
有的,只是一片澄澈与坦然。
二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隔绝了师生、长幼、尊卑的界限,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一种状若同辈之间,且共同傲立九天之巅,睥睨寰宇的感觉,逐渐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