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误差,也误差不到哪。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还没来这儿之前,只是凭着那只碗,林思成已经构画出了遗址的布局结构,来了后只需要确定一两处座标,再把已构画好的布局图往上一套。所以,才会这么快。
但仅仅只是一只碗?
这算什么,隔空考古,意念勘探?
说实话,这比林思成随便在老窑头转了一圈,一钎子就找到窑址还让人难以接受。
任新波越想越觉得不对:这需要多少年的积累,才能达到这种“窥一斑而知全豹”的程度?
问题是,林思成才二十出头?
暗暗转念,已经下了坡,走到了车边,任新波才反应过来:“老师,这种窑炉,是不是省内首次发现?”
“简直废话,你这文物局的处长是怎么当的?”水即生瞪着他,“省内有没有出土,你自己不知道?”
任新波愣住。
他当然知道。
但林思成一直说洞坑窑,洞坑窑,他就误以为是作坊型的小窑洞,压根就没有和老师的那只碗往一块联想过。
但现在再想:一千四百度的窑温,别说唐代时窑温最高的邢窑,连宋代的定窑都达不到。
换种说法:何止是省内,这应该是全国首次发现……
顿然,任新波的心跳止不住的跳了起来。
他看了看正在坡上钎探的田杰和队员,刚要说什么,水即生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这一座!这座窑能产生窑汗,就必然是柴窑,但柴窑温度最高,只能达到一千两百度!”
“但那只碗,烧成温度需要一千四。所以,不止这一座窑炉,应该是好几座。除此外,小林还推断,除了柴窑,北午芹一带应该还有煤窑!”
任新波睁圆了眼睛:啥东西,煤窑?
所有的历史文献记载,用煤烧瓷始于宋代。考古发现也证实这一点:迄今发现最早的烧煤瓷窑,是辽代BJ门头沟窑,大致北宋中期。
等于林思成只是动了动嘴,就把中国用煤烧瓷的历史往前推了两百年?
但还是不对。
既便是烧煤,窑炉温度基本也就一千三左右,比如宋代窑温最高的定窑烧的就是煤。考古发现,窑温最高才一千三百二十度。
这样一来,这只碗需要的一千四百度的结釉温度,是怎么来的?
水即生笑了笑:“我们探讨过,小林推测,很可能是焦煤型瓷窑……”
任新波的眼皮跳了两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越说越不靠谱了?
闷烧炼炭同样始于宋代,而且比用煤烧瓷更晚:迄今发现炼焦炉遗迹在河北邯郸,大致已是北宋晚期,金代初期。
运城稷山县有座金代墓,同样发掘出过焦炭,同样为北宋末,金代初。
但那时候只用来冶铁或烧玻璃,明代《物理小识》:(煤)其臭者,炼为礁(焦炭),以煮玻璃。
用焦炭烧瓷最早的记载,已是成化时期,且只用来烧烤花瓷,即斗彩之类的釉上彩。
这样一来,哪怕是从晚唐的900年左右算起,到成化登基的1465年,等于林思成把中国用焦炭烧瓷的历史,整整往前推了五百多年?
关键的是不止烧瓷,很可能涉及到冶金史:以老祖宗的好战程度,焦煤这玩意这么好使,怎么可能不拿来炼兵器?
任新波直觉不可能,下意识的就摇头:“老师,你也觉得不可能,对不对?”
水即生又笑:“这哪能说得准?”
话是这么说,但潜意识中,水即生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更倾向于林思成最初的判断:那只碗,十有八九是窑变瓷。
换种说法:运气使然,不受人为控制。
所以除了这一只,再没有任何类似的发现,所以,才郑重其事的供在窑神庙里……
正暗暗思忖,对讲机里传来田杰的声音:“林老师,你过来看一下,三号位应该是迭压型遗迹……”
“具体有什么发现?”
“离刚才的勘探点十米左右,发现焦炭类物质,不过埋的比较浅,约摸两米左右……”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说什么来着?
焦煤型瓷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