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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始知萱草可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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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迎春果然日上三竿才起,听得动静,来伺候的乃是苗儿、条儿两个。迎春只道绣橘值夜疲乏,这会子回耳房歇息了。

    谁知只道下晌也不见绣橘前来,二姑娘心下存疑,又瞥见西次间罗汉床上少了个垫子,心思略转,哪里不知那鬼丫头做下的好事儿?

    换做寻常新过门的媳妇,只怕要拈酸吃醋、大动肝火,恨不得将绣橘远远打发了才好呢。奈何二姑娘有苦自知,夜里实在招架不来,错非新婚燕尔,她还巴不得陈斯远三五天才来一回呢。

    再说绣橘到底跟着她最久,于情于理都合该给其个着落,因是二姑娘不动声色,待转天见了绣橘,主仆两个关起门来私语一番,其后又一切如常。

    往后几日,每每迎春昏酥过去,自有值夜丫鬟接力,暂不多提。

    却说眼看到得六月下,天清气朗,外间再没那般酷暑难耐。陈斯远选定日子,二十二往西直门外乘铁轨马车往通州游逛一番。

    阖家人等无不欢喜雀跃,因生怕吃不惯外头的饭食,二姑娘特地打发从荣国府带来的厨子,做了些路菜。

    这日陈斯远又往尤氏姊妹处而去,二姑娘难得闲适,正领着莺莺燕燕往后花园游逛。

    园中不知从何处钻进来个狸花猫,晴雯等大呼小叫,纷纷围拢过去逗弄。迎春便与绣橘一道儿上了听月楼。到得三层,凭栏观望,不远处后海波光粼粼,远处皇城巍峨森严,又有万岁山历历在目。

    眼看二姑娘心绪极佳,绣橘忍不住道:“姑娘……太太,不是我多嘴,实在是老爷整日无所事事,只顾着……额……实在不是个事儿。我听那戏文里说,贤惠大妇都是当堂训子、枕畔教夫,太太也该多多劝劝老爷才是。”

    迎春展颜一笑,难得一身的慵懒闲适,略略乜斜一眼,笑道:“庭前训子、枕畔教妻,也不知哪个戏文胡乱编改。”

    “可……总有些道理吧?”

    迎春道:“换做寻常人家,自是有些道理,只是老爷又不是寻常人。你且想想,方才十七,今科探花,又简在圣心……外头不知多少人心下嫉恨,若老爷再奋发上进,岂不是闹得举目皆敌?

    当此之际,合该韬光养晦。再说,陈家人丁单薄,开枝散叶也是正事儿啊。”

    绣橘哑然,思忖半晌,又觉迎春所言在理,因是干脆不再多说。心下却总觉着不大对……谁家进士老爷每日家只在内宅打混?哪个不是在忧心国家大事?

    须臾,忽有吴俊家的来寻,道:“太太,朱大娘来了。”

    迎春惦记邢岫烟过门之事,闻言下得楼来,不一刻到得前厅。

    那朱大娘笑容依旧,起身迎了迎春,待落座后略略寒暄,这才说道:“老身往邢家奔走几回,听闻要入陈家门第,邢家自是高兴万分。只有一样,邢家太太说姑娘好不容易养到今日,又单她一个,心下实在不舍,便商议着要多加一些彩礼。”

    “彩礼?”迎春纳罕道:“可说了数目?”

    朱大娘笑道:“邢家太太说……陈老爷素有陶朱之能,又是个不差钱儿的。是以此番也不多要,有个八百两凑趣一番也就是了。”

    迎春气急而笑,倒不是因着银子,而是为手帕交邢岫烟不平。邢忠夫妇这般一操弄,邢岫烟好生生的偏室贵妾,就成了买来的良妾。纵使邢岫烟再是淡泊名利,也难掩外人悠悠之口。

    当日错非邢岫烟时时筹谋、刻刻鼓动,迎春自忖自个儿绝没有勇气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心下感念,自是巴望着好姊妹得偿所愿。

    那朱大娘眼见迎春面色不好,不禁讪讪道:“太太,你看此事……”

    迎春暗自舒了口气,道:“此事也不用急在一时,那二十两就当劳烦朱大娘跑腿了。家中不日要远行,我这边厢就不多留朱大娘了。”

    说罢端茶送客。朱大娘讨了个没趣,心下将邢忠夫妇骂了个狗血临头,又暗自思忖来日定要寻个法儿讨好了迎春。

    待丫鬟送过朱大娘,恰此时陈斯远回转家宅。

    迎春干脆返身迎至仪门。陈斯远见迎春在此迎候,赶忙上前扯了她的手儿道:“又没外人,二姐姐何必这般劳烦?”

    迎春笑道:“刚答对了朱大娘,听说夫君回了,干脆就迎了过来。是了,今日林妹妹的大定可下妥当了?”

    “梁夫人出面,自然万事妥当。”

    黛玉大定一事自非陈斯远说的这般轻描淡写。这日大定之礼送过,贾赦那货又想故技重施,将黛玉的大定礼搬去东跨院。

    亏得李纨在一旁看着,赶忙打发丫鬟去报信儿,转而贾母气恼不已,打发了大丫鬟琥珀将贾赦提溜过去好一番呵斥,李纨趁此之际将大定礼匆匆搬去贾母私库,这才算罢休。

    二姑娘便道:“那我这几日勤打发婆子将西路院拾掇齐整了。”

    “嗯。”陈斯远应下。

    说话间,小夫妻过穿堂到了正房。陈斯远更衣、净手,待懒洋洋落座了,迎春这才将邢家之事说了出来。

    陈斯远听得眉头大皱,说道:“我那表姐,只可惜摊上了这样贪鄙的爹娘。”

    迎春忙道:“我心下也极不畅快,当面儿便将朱大娘送了出去。心下想着,明日我亲自往邢家走一趟。这等事儿只怕邢姐姐还不知,有些事儿,总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陈斯远一琢磨,他到底与邢忠沾亲,亲自出面儿只怕攀扯不清。二姐姐素来与邢岫烟交好,有其出面,断不会让表姐吃了亏。

    因是陈斯远便道:“也好,那就劳烦夫人了。”

    此事定下,转天迎春带了四个小厮、四个丫鬟,果然浩浩荡荡往邢家而去。

    入内也不管邢甄氏胡搅蛮缠,只叫了邢岫烟一并分说。当场邢岫烟羞恼交加,径直放了话儿,若邢甄氏讨要彩礼,她转头儿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二姑娘迎春又温言细语,陈说内中利害,邢甄氏无可奈何,心下纵使万般不愿,也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事不宜迟,二姑娘又当场与其定下本月二十八日过门,这才别过邢岫烟,德胜而归。

    回得发祥坊家中,与陈斯远说了此行种种,惹得陈斯远故作新奇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迎春好一会子。

    迎春以为他又来了兴致,脸面羞红得不敢抬眼去看,只嗫嚅道:“你,夫君……为何这般看我?”

    陈斯远挑了迎春的下颌道:“今日见了二姐姐,忽而便想起一句诗来。”

    “哪一句?”

    “自然是:始知萱草可忘忧。”

    一言既出,哄得迎春心花怒放!错非几个丫鬟还在周遭,恨不得立时便扑在陈斯远怀中,好生恩爱一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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