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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蝶舞蜂狂、满城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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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此时,忽而听得外间一声响,好似帘屉子倒了一般,将一众姑娘家唬了一跳。紫鹃紧忙打方厦圆亭里出来观量,便见老大一只蝴蝶风筝,挂在了竹梢之上。

    鸳鸯也出来观量,扫量一眼便道:“我认得,这是大老爷那院里娇红姑娘放的,拿下来给她送过去罢。”

    自有小丫鬟七手八脚寻了竹竿将风筝挑下,不待小丫鬟去拾,探春出来便说:“真有你们的,也不见拾了晦气回去!”

    黛玉笑道:“可是呢,知道是谁放晦气的,快丢出去罢!把咱们的拿出来,咱们也放晦气。”

    紫鹃听了,赶着命小丫头们将这风筝送出与园门上值日的婆子去,倘有人来找,好还他们去的。

    这里小丫头们听见放风筝,巴不得一声儿七手八脚,都忙着拿出一个美人风筝来。也有搬高凳去的,也有捆剪子股的,也有拨籰的。

    不一时寻了各式风筝来,果然漫天放将起来。谁知才放了一会子,忽而东南风乱卷,天上几样风筝便绞在了一处。

    也不知是蝙蝠卷了美人,还是美人缠了凤凰,更有门板大的喜字飘飘摇摇兜转着一卷,竟将几个风筝尽数缠绕。

    黛玉、迎春等俱都笑个不停,都道:“倒有趣,可不知那”喜“字是谁家的,忒促狭了些!”

    探春心有所感,笑道:“喜字临门,好事将近,说不得过会子便有大喜事呢!”

    此言一出,黛玉尚且形容如常,二姑娘却脸色红润得好似蒙了红布一般。

    本要辩驳呵斥几句,谁知忽有婆子遥遥奔来,到得近前顾不得福身,不迭的道贺道:“给二姑娘、林姑娘道喜了,今日传胪,远大爷被圣上点了探花郎!看榜的小厮正往荣庆堂报喜呢!”

    黛玉心下不禁咯噔一声儿,不由得想起了亡父林如海,心中愈发担忧;湘云艳羡不已,咬着下唇不言语;惜春合掌跳脚,叽叽呱呱吵嚷不休;探春噙笑道贺,心下隐隐泛酸。

    再看二姑娘,一张鹅蛋脸早已红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嗫嚅半晌,竟口不能言!

    当日谋算之心一起,二姑娘迎春本就觉着是自个儿高攀了,因是头一回事败,虽心下戚戚然却不觉有异。待薛家遭逢横祸,二姑娘侥幸得了好姻缘,只觉人在家中坐、天上掉馅饼!

    本以为这般好运道,盖因前十几年吃苦之故,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万万没承想,远兄弟一科高中不说,还点中了探花郎!

    早先诸姊妹打趣之语犹在耳边,如今思来,哪里用得上七八年?怕是三年散了馆,自个儿便能立时得了诰命!

    二姑娘心下于那功名利禄没那般热切,此番只觉喜从天降,过后又觉茫然不已,愈发觉着自个儿是高攀了陈斯远。

    因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儿来,还是红玉出面打趣几句解了围,又见迎春已木在当场,只得哭笑不得先行将其扶回了缀锦楼。

    事涉己身,黛玉忧心忡忡,偏生丧气话不好宣之于口,于是只得闷闷回转潇湘馆。心下只盼着陈斯远不会重蹈其父林如海覆辙。

    湘云、探春、惜春三个小的也一并散去,只临别之际小惜春合掌笑道:“三姐姐一语中的,果然是喜事登门。”高兴一会子,旋即又瘪嘴道:“就是可惜,往后远大哥再不好来园子里耍顽了。”

    探春、湘云各自心思杂乱,只劝慰惜春几句,便各自散去。

    却说前头。

    邢夫人乍闻喜讯,顿时喜得得意忘形!因苗儿、条儿去了二姑娘处,是以邢夫人身边儿新补了两个丫鬟,一名红蕖,一名绿萼,俱都是十三、四年纪,原是东跨院的三等小丫鬟。

    那邢夫人得意忘形,一边厢吩咐人往荣庆堂报喜,一边厢开了箱笼。她素来爱钱财,此番高兴之下,竟散出去几十两碎银。

    过后略略心疼,懊悔之情一闪而过,旋即穿戴齐整了,领着红蕖、绿萼两个便直奔荣庆堂而来。

    直到出了三层仪门,撞见大老爷贾赦,邢夫人得意之情方才稍稍收敛。二人一并而行,少一时到得荣庆堂。此时贾母、王夫人业已得了喜讯,王夫人强自笑着夸赞了几句,心下不禁泛酸。

    想那陈斯远也不过比宝玉大了两岁,如今业已高中皇榜,名列一甲。再看宝玉,如今还在后宅里蹉跎,两相比照,真个儿是云泥之别!

    也亏得贾政得了皇命,冬月里才能归,不然六月里回来定要寻了宝玉的晦气。

    贾母却是真情实意地高兴起来,饶是邢夫人翘了尾巴显摆不已,老太太这会子也不曾挑其不是。

    大顺开国至今,一甲不过百多人,除去那起子学究,哪个不是官声显赫?好一好,入阁拜相;差一差,好歹是一方督抚。

    时过境迁,贾家再不是当日的贾半朝,对陈斯远这等新贵只有巴结、拉拢,断没有得罪的理儿!

    待邢夫人张罗着摆宴庆贺,贾母便道:“远哥儿高中,自是喜事一桩。只是明日还有琼林宴,过后同科、同年相聚,熙熙攘攘只怕不得安宁。咱们要庆贺,好歹等过了这十几日再说。”

    大老爷有些见识,便笑道:“母亲说的才是正理。”因陈斯远之故,贾赦这会子不好再呵斥邢夫人,便道:“你若心下挂念,只管得空去看远哥儿就是了。”

    邢夫人眨眨眼,赶忙喜滋滋应下,道:“也不怪我挂心,远哥儿爹娘去的早,京师只我这么一个姨妈,我不管着,哪里还有人操心?再说来日还要亲上加亲……呵,我先去瞧瞧二姑娘去,老太太且忙着。”

    贾母笑着应下,邢夫人得意往王夫人面上一瞟,哼哼一声儿带起一股香风而去。

    妯娌两个本就不对付,此一遭可把王夫人气了个七窍生烟,偏生又拿其没法子。

    那邢夫人如何与二姑娘分说且不提,却说凤姐儿院儿中,因凤姐儿身怀六甲,平儿也有了八个月的身子,是以主仆两个再不好往荣庆堂去伺候。

    凤姐儿只得空才去一遭,平素都在房中安胎。

    刻下主仆二人也得了喜讯,彼此对望,自是心思各异。平儿既怕丑事败露,又巴望着来日亲爹好歹能照拂照拂腹中的孩儿;凤姐儿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自打有孕在身,性子便愈发的偏激。

    她如今也不管贾琏如何在外头胡天胡地,满心满眼都是拿捏了陈斯远才好。

    主仆两个正相对无言之际,忽有丰儿跌跌撞撞而来,入内便嚷道:“奶奶,不好啦,张姨娘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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