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猛然惊疑:“三伯如何知晓?”
忠顺亲王轻摇折扇,似笑非笑道:“你父皇竟已将昔日的宁国府赐予了他,那可是开国时的国公府邸,规制之宏丽,比起赐予你的亲公府还要胜上三分,更兼特拨了一队天子亲兵随侍他左右。这般殊荣,岂非预示着要让他认祖归宗?”
袁时听罢,胸中怒火翻涌,恨声道:“区区野种,也配入我袁氏宗谱?父皇莫非糊涂了!”
忠顺亲王见他如此激愤,便不再多言,只垂眸饮茶。
他是故意挑唆袁时与姜念相争。
他仇恨姜念,且此前在扬州当面招惹过姜念,不愿见姜念认祖归宗。在他看来,姜念实是年轻有为,若其成为明堂正道的皇子,以泰顺帝如今子嗣单薄之势,将来未必不能问鼎大统。
另外,他心中也厌恨泰顺帝,且同情袁禩,故意挑唆袁时,好教泰顺帝的两个儿子兄弟闾墙,自相残杀。
忽听窗外一阵风过,竹叶沙沙作响,恍若鬼泣。
袁时攥紧拳头,心内已有了即刻欺压姜念的念头,于是告辞起身,背影森然。
忠顺亲王目送他远去,眸中幽光闪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转身便往水榭行去。
待他进了水榭,台上檀板轻敲,笙箫呜咽,《南柯梦》继续唱了起来。
他斜倚在太师椅上,手持泥金折扇,目光虽落在戏台,心神却飘至别处。
忽想起前番在扬州汤宅陪景宁帝听《南柯梦》时,正是得报袁历遇刺身亡的当口。再看袁时方才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已对姜念动了真怒。袁时素来是放纵不谨的性子,仗着皇子身份横行无忌,多半要找那姜念闹事了。难不成老四又会折一个儿子了?若如此,是老四的逆子袁时还是野种姜念呢?
“王爷,这《情尽》一折可还入眼?”
身旁清客见主子出神,忙凑趣问道。
忠顺亲王回过神来,漫应道:“好戏,好戏。”
说罢将残酒一饮而尽,不自觉捻须微笑。
……
……
袁时离了忠顺王府,一路回至自己的亲公府,脸阴沉得似能拧出水来,眉间煞气腾腾,唬得府中之人个个屏息垂首,不敢近前。
忽听他喝命取刀、备马及召集人手。
不多时,牵来一匹优质青骢马,又捧上一口宝刀,刀鞘乌沉,抽刃出鞘时,寒光凛凛,映得人面目生寒。
袁时冷哼一声,将刀悬于腰间,翻身跨马,率领着数十名或骑马或步行的护卫、亲兵、家丁,涌出了亲公府。
烈日当空,袁时却不在意,领着众人浩浩荡荡直扑西城的宁荣街,惊得街上车马行人纷纷避让,更有那胆小的,急忙躲入了巷中。
袁时早就听闻姜念是泰顺帝流落民间的骨血,也早已信了七八分。但他素来骄矜,自诩天潢贵胄,如何看得起姜念这么个“野种”?在他看来,论尊卑,姜念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偏生那姜念竟得圣眷,三任钦差,屡立奇功,倒是衬得他这当今的皇长子黯然无光。这让他对姜念又厌恶在心。
而在他看来,此番姜念又坏了他的大事。若非姜念,他八叔的谋划便能成功,他便能继承皇位。现在八叔谋事不成,泰顺帝更对他直言“朕的皇位给谁都不会给你”。
偏生他又得知了,泰顺帝将宁国府赐予姜念,且拨天子亲兵护卫,那宁国府又比他的亲公府还胜上三分,分明是要让姜念认祖归宗,列入玉牒。
他又认为,一旦姜念成了明堂正道的皇子,便可能继承皇位,反倒是他,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袁时越想越恨,攥紧了手中马鞭,心中似在怒吼:“以前袁历压我一头,如今他死了,难道又叫姜念这野种骑到我头上?”
他本是个放纵不谨的性子,如今怒火攻心,哪里还顾得许多?一心只想杀上门去,好叫那野种知道——“尊卑”二字,究竟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