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邀请赴宴的,除了随行官员、本地重要官员、郑氏全族男丁、有头脸的姻亲故旧外,还有众多与郑家有生意往来、或在福建有影响力的豪商巨贾。
席开数百桌,赴宴者竟达两三千人之众!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敬酒寒暄之语此起彼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这场面,虽不及皇家御宴的庄严恢弘,却另有一番东南沿海豪商巨室特有的、充满世俗活力与炫耀色彩的奢华与喧腾。
朱慈烺高坐主位,面带微笑,接受着众人的轮番敬酒与颂扬,心中却在冷静地观察着席间各色人等,评估着郑家在福建的真正影响力与底蕴。
与此同时,镜头转向关外辽东。
时令已入初夏,但辽东的清晨依旧带着寒意。
自去年秋冬之际,洪承畴利用离间计成功引发摄政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的激烈冲突之后,时间已悄然过去了小半年。
这半年来,清国内部的局势,表面上看,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
豪格自那日愤然率本旗精锐离开盛京后,便一直驻跸于临近明军防线的边境重镇,再未踏足盛京一步。
他对外宣称是“整军经武,防备明军”,实则与多尔衮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距离。
而身处盛京皇宫、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多尔衮,在这半年里,对豪格及其家眷,也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宽宏”与“稳妥”。
他未曾下过任何一道明旨召豪格回京,也未在粮饷补给、官职升迁等方面刻意刁难豪格及其部下。
对于留在盛京的豪格家眷,多尔衮更是关照有加,一应用度供给,甚至比以往更加丰厚,时常赏赐,逢年过节必有问候,做足了“兄友弟恭”、“顾全大局”的姿态。
这并非多尔衮转了性子,而是形势使然。
洪承畴那拙劣却又狠毒的离间计,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叔侄二人乃至整个满洲亲贵阶层内心深处的裂痕与猜忌。
事后冷静下来,无论是多尔衮还是豪格,亦或是冷眼旁观的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等其他亲王贝勒,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分明是明人的诡计!
可悲的是,即便知道是计,那根刺已经扎下,想要完全拔除而不留疤痕,谈何容易?
多尔衮若在明知是明军反间计的情况下,依然对豪格或其家眷下手,那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气量狭窄、不能容人,甚至坐实了他“心中有鬼”的嫌疑。
这会让其他本就对摄政王权威心存疑虑的宗室王公怎么想?会不会人人自危?在强敌环伺、内部亟需稳定的当下,这种分裂的风险,多尔衮承担不起。
因此,他只能选择“高姿态”,将豪格一家高高“供”起来,以显示自己的“公正”与“大度”,稳住其他宗室之心。
豪格那边,经此一事,虽对多尔衮恨意难消,但也深知此刻翻脸,于己于国皆无益处。
他手握两旗重兵,在外统兵,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自保。
既然多尔衮表面功夫做足,未加逼迫,他便也乐得拥兵自重,静观其变。
于是,清国高层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表面上风平浪静,政务军务如常运转,对明边境虽小规模摩擦不断,但并未爆发大战。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猜忌与隔阂的暗流却始终未曾平息,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一种“相敬如‘冰’”的氛围,在盛京的宫殿与边境的军营之间弥漫。
盛京城西,火器造办处靶场。
这里原是一处僻静的校场,如今被栅栏围起,增添了诸多标靶、掩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
靶场一侧,搭建有简陋的工棚,里面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正是仿制明军燧发枪的作坊。
此刻,靶场上,数名精心挑选的满洲白甲兵,正神情严肃地进行着火器操练。
他们手中所持,并非建奴惯用的弓矢或旧式火绳枪,而是一种造型奇特的火铳,正是建奴工匠根据费尽周折、付出不少代价才从明军防线获取的明军制式燧发枪,进行仿制的产物。
也就是说,建奴也有燧发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