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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茶凉了,人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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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的温热,却并未就饮,复又轻轻放回案上,浅笑道:“近日天子常留于左右顾问律法,下官不得不借茶提神,饮得多了,倒也有些腻了。”

    郭图眼眸微眯,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但那目光深处掠过的一丝阴鸷,令人脊背生寒,笑道:“此茶乃是御赐之物,公玙还是品鉴一二为好。”

    瞧瞧,好威风啊!

    这才刚入天子眼几日,竟连他的茶,都不愿给面子喝了。

    郭图的目光如实质般,紧紧锁在宣璠脸上。

    昔年张汤为御史大夫,遭丞相庄青翟与丞相长史朱买臣、王朝、边通诬告张汤,在孝武皇帝尚有疑虑时,被同为酷吏又是被其一手提拔的下属咸宣背叛,最终只得自裁以证自身清白。

    郭图虽不惧死,却也不想成为另一个酷吏晋升的垫脚石。

    因此,他虽器重宣璠,却始终防着他一手。

    良久,宣璠终于抬再次起手,将茶盏捧起,却只置于鼻下轻嗅着茶香,慢声道:“‘绵亭买席,往来都洛,武阳买茶,杨氏池中担荷’,这是蜀中的武阳茶吧?”

    宣璠抬眸,目光直直迎向郭图,眼眸中透着几分不愿退让的意味。

    这茶,我近日伴驾饮得多了,只闻香气,便知品类出处。

    “王子渊(王褒)的《僮约》?看来公玙近来甚得国家看重,竟有闲情逸致钻研起辞赋了。”郭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回视着宣璠,举起茶盏凑近唇边,道,“但那茶,毕竟不是自己的,我等臣下总不好为了口腹之欲便时常特地向国家讨要一盏茶吧?”

    郭图浅啜一口,发出细细的品尝声,感慨道:“倒是某家,厚颜向国家讨要了几斤。想饮时,烧壶热水自斟自饮便是,故而邀公玙一同品鉴,不料……公玙是瞧不上某这泡茶的手艺了。”

    宣璠面色一僵,郭图这是要他认清自己的位置,论及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他宣璠还差得远。

    “郭公说笑了,”宣璠连忙赔笑,手掌轻轻在自己嘴上不轻不重地拍一下,道,“是下官思虑不周,失礼了。”

    说着,宣璠便要伸手去取案上那盏茶。

    不料,郭图却抢先一步,伸手将茶盏按在原地。

    “诶,某岂能让公玙勉强饮茶呢?”郭图故作惶恐状,语调却带着冷意,道,“你如今是天子身边的新宠,瞧,这茶……都凉了。”

    虽是入了深秋,气温逐渐转凉,却也只是凉风习习,而茶盏表面的陶瓷也尚且传来阵阵温度。

    “茶既凉,便不该再饮了。”

    郭图面上的惶恐瞬间消散,转而覆上一层寒霜,冷笑道:“公玙……请便吧,某就不送了。”

    宣璠凝视着郭图,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转身拂袖而去。

    待宣璠离去后,满宠才缓缓步入,将那盏原本斟给宣璠的温茶端起,脖颈后仰,一口饮尽。

    郭图略有些错愕地看着那空茶盏,旋即放声大笑,道:“热茶不饮,偏要捧某的冷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

    “宠听不懂这冷茶、热茶的。”

    满宠笑着将空茶盏推向郭图,道:“但老师教我求生之道,于宠而言如同父母,岂能忘恩负义?”

    他虽耿直,却不愚钝。

    郭图所授,尽是酷吏的求生之法,是比那些律法学识更为珍贵的宝物。

    再者,以天子的性子,难道会吝啬一壶热水吗?

    郭图这盏茶,凉不了的,他也从不曾想过要改易门庭或是学宣璠与郭图叫板。

    宣璠想挑战郭图的地位,其一是因为宣璠三十五岁了,而郭图才三十二岁,宣璠若想进步早晚会和郭图对上。

    但他满宠不同,他才二十岁,二人又有师生名分。

    为了善终,郭图会倾力培养满宠来作为他的接班人,而满宠也用自己的行为向郭图表明了态度。

    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4182字)

    ——

    注1:王褒,西汉辞赋家,与扬雄并称“渊云”,作《僮约》:“所作绵亭买席,往来都洛,当为妇女求脂泽,贩于小市,归都担枲,转出旁蹉,牵犬贩鹅。武阳买茶,杨氏池中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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