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元便道,“卑职有话要说。”
    朱厚照瞪着裴元,“讲!”
    裴元诚恳的说道,“若非刚才天子免我五死,卑职也不敢说出心中的肺腑之言。”
    “实际上,对于我等这样在底下做事的小人物来说,别说是天子和司礼监掌印这样尊贵的人,就算是一个比卑职这五品官大一级的人,都可能掌握着卑职的生杀大权。”
    “卑职甚至可以说一句,若是一个四品官都能让卑职死无葬身之地,那么就算以天子的尊贵,又何以加焉?”
    “所以在卑职的心中,不管是天子、司礼监掌印还是都指挥佥事、锦衣卫指挥使之类的上官,都不是卑职能得罪的起的。”
    裴元这次说的内容比较多,朱厚照明显解压的比较慢。
    裴元看着朱厚照,“卑职要用两次免死。”
    朱厚照没好气的暗道,就凭这家伙之前那些话,死多少次都够了。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可以。”
    裴元便解释道,“卑职这等小人物,从未见过天子这等尊贵的人,见到天子的一言一行,难免会心中揣测。”
    说到这里,裴元看了朱厚照一眼,示意自己要用一次。
    然后接着说道,“卑职私下揣度天子的心思,以为天子是以王振影射司礼监掌印张永张公公……”
    裴元说到这里,张容的脸色微变,就要起身请罪。
    朱厚照却断然道,“绝无此事!”
    似是为了安抚张容,朱厚照又说了一句,“当年王振能同三杨内阁一起,能帮着英宗辅佐朝政,还是有些能力的。”
    张容对朱厚照去智化寺的事情狐疑了一段时间了。
    听到朱厚照这般亲口解释,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当年三杨内阁几乎压的小皇帝喘不过气来,正是王振帮着英宗一点点的夺回权力。
    如今天子的处境……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把张永比作王振,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想到这里张容越发恶狠狠的盯着裴元,生怕他会说出不该说的东西。
    裴元见两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自己这边,便继续说道,“天子让卑职查王振当年的事情,可当时随侍的孙博,乃是都指挥佥事的心腹。”
    “卑职担心都指挥佥事会多想,不敢胡乱插手此事,是以只能暂且拖延了。”
    朱厚照时机恰当的补上了一句,“所以你就不理公务,专心在家里修缮家宅?”
    裴元没敢吭声。
    张容在旁却气坏了。
    通过刚才这一系列的对话,还有刚才孙博告密的内容,他大约有些理顺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天子安排了这裴元去调查当年王振的事情,结果这个裴元只顾修缮家宅,根本没把天子的事情当回事儿。
    今日天子恰巧遇到,然后问起,这裴元无言以对,只能推脱说惹不起他和张永,所以不敢查。
    结果这就引来了天子的询问。
    张容恶狠狠的说道,“你自己渎职怠慢,却凭借臆想,妄图攀污他人脱罪,着实可恶。”
    说完看向朱厚照,“陛下何不将这等小人斩杀,为天下戒?”
    朱厚照也似乎是想明白了一般,笑道,“原来如此啊。我以往常看到奏折上,说地方有搬弄是非的奸猾胥吏,想必就是这等吧。”
    说完,对张容道,“我免了他死罪,他才敢畅所欲言,是以才让朕知道了外间有何疑惑。如今他坦诚相告,让朕知道了前后曲直,又怎好要他的性命?”
    朱厚照说到这里,心中也多了些想法。
    他顺势就保了裴元一手,“你是都指挥佥事,何必与这等小人计较?朕还有些事情要他去办,就先免了惩罚吧。”
    张容连忙说道,“卑职自当遵命。”
    说完,抬头,扫了裴元一眼。
    裴元感受着那目光中的凛冽,心中暗暗叫糟。
    想不到刚在北京立足,得罪了这么个人物。
    而且刚才朱厚照想要恶作剧,故意为难裴元的时候,被裴元果断地直接反坑了回去,把他一块拖下了水。
    还不知道朱厚照缓解了当前的麻烦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