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垓心的众汉军,乃冲张辽呼喊道:
    “将军弃我乎!”
    张辽闻言,勒马回首。
    只见被围将士在刀光剑影中竭力抬头,无数染血的面孔朝他望来。
    于是二话不说,调转马头。
    猛夹马腹,白驹人立而起,大喝:
    “大丈夫岂弃袍泽耶!”
    话落,竟带着数十骑反向杀入重围。
    吴军看得目瞪口呆。
    陈武的刀盾阵刚要合围,张辽已如旋风般杀到。
    长戟过处,三面盾牌同时爆裂,持盾兵吐血倒飞。
    宋谦从侧面突袭,却被张辽回马一戟震退十步。
    “挡我者死!”
    张辽怒吼着冲入核心,被围汉军见状士气大振,竟跟着杀出血路。
    吴军虽众,却都望风披靡。
    竟无人敢撄其锋,眼睁睁看着这支残兵扬长而去。
    比及正午,合肥城门轰然关闭。
    张辽卸甲,周身伤口多达二十余处。
    亲兵正为他拔出肩头箭簇,忽闻城头欢呼如雷。
    “何事?”
    “吴军……退了?”
    “将军,吴军退了!”
    哨骑飞奔二来,单膝跪地禀报。
    张辽未语,只是缓步走向城垛。
    极目远眺,但见十里之外的吴军营寨正在拔营,赤旗如退潮般向南卷去。
    战场上尸横遍野。
    残戈断戟斜插在血泥之中,鸦群低飞,哀鸣盘旋。
    “呵……”
    张辽嘴角微扬,忽的咳出一口淤血,却仍大笑出声。
    “江东鼠辈,不过如此!”
    是夜,合肥帅帐,灯火通明。
    甘宁赤着上身,腰挂铃铛。
    胸前一道箭伤犹在渗血,却浑然不觉,只是拍案大笑:
    “痛快!今日这一战,杀得吴狗魂飞魄散!”
    周泰亦豪饮一碗烈酒,抹去胡须上的酒渍,起身向张辽抱拳:
    “张将军今日之勇,泰生平仅见!”
    “十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真乃天神也!”
    合肥其余守将亦纷纷起身,举杯敬道:
    “若非将军神勇,合肥危矣!我等心服口服!”
    张辽摇头,沉声道:
    “此战非辽一人之功,乃将士用命耳!”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诸君,满饮此杯,敬战死者!”
    众将肃然,齐声应和:
    “敬战死者!”
    “干!”
    炊烟袅袅,烤肉的香气弥漫全城。
    张辽下令:今日大飨三军,酒肉管够!
    此战虽折损数百精锐,然吴军死伤更甚。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士气被极大的重挫了。
    接下来即便恢复元气,也很难重整士气。
    伤兵营内,医官正为伤员疗伤。
    忽见张辽亲至,众伤兵挣扎欲起,却被张辽按住:
    “诸君为国负伤,不必多礼。”
    言罢,亲自为一名重伤士卒喂水,又解下自己的锦袍覆在其身。
    那士卒热泪盈眶,嘶声道:
    “将军……末将愿再随将军杀敌!”
    张辽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
    “好好养伤,来日再战!”
    夜色渐深,合肥城却仍喧嚣未歇。
    城楼上,
    甘宁与周泰并肩而立,望着远处吴军营寨的点点篝火。
    “兴霸,你说孙权还敢来攻否?”周泰问道。
    甘宁冷笑:
    “今日一败,吴军胆寒!纵使再来,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周泰点头,忽的叹道:
    “张将军真乃神将,我淮南诸将,无人能及。”
    甘宁沉默片刻,心中暗忖:
    “幼平忒也小觑我耶。”
    “来日,若孙权胆敢复来。”
    “某当杀一员吴大将,好教旁人知我淮南有能人。”
    ……
    接下几日,孙权重整好败军,继续对合肥发动进攻。
    可由于此前的败绩,吴军士气大减。
    而城上汉军却个个龙精虎猛,士气高昂。
    吴军一连进攻数日,不能克。
    仗越打越没有盼头。
    而更要命的是,此时吴军军中突然爆发了疫病。
    一时间,死者无数。
    濡须水畔,霜重如雪。
    孙权摩挲着案头战报,帛书上“疫病亡者二千三百余”的笔墨刺得眼底生疼。
    帐外隐约传来咳嗽声,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符咒。
    “大王。”
    吕范掀帐而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
    “又烧了三座营帐,死者的数目是……”
    “够了!”
    孙权大手一挥,紫髯无风自动:
    “十日围攻,折损万余,竟连城墙砖屑都未啃下半块!”
    “此战继续打下去,已无任何意义。”
    “传令三军将士,准备撤军吧。”
    “可是大王——”
    吕范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战我军兴师动众,前后动员十万之众。”
    “战事至今,并无建树。”
    “倘如此撤军,只恐无颜回见江东父老。”
    孙权背着手,沉声说道:
    “出征之前,江东之地个个生龙活虎。”
    “如今却个个半死不残。”
    “如若继续打下去,没几个年轻小伙子能随我健康回去。”
    “到那时候,孤才是真正无颜回见江东父老!”
    于是,孙权正式下令撤军。
    但是撤军也不容易。
    古代战事中,大家都喜欢追击败军。
    这就是因为军队行军或者撤军时,是不会着甲的。
    平时甲胄都是放在辎重里,等要上战场杀敌时才穿。
    而十万大军的撤军,是一个相当有技术含量的活。
    必须要千万小心。
    为此孙权决定亲自断后。
    他亲自带领最精锐的一千虎士,这是他禁卫军。
    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外,又命令吕范、潘璋、陈武、凌统、宋谦等将军,以及他们的卫队,亲自为大军断后。
    这些卫队都是将军们的私人部曲,大约三五百人左右。
    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所以此次断后的部队中,大概有五千人。
    不过在那之前,孙权决定搞一个小小的团建。
    算是对此次作战的工作总结。
    中军大帐内,药香混着酒气弥漫。
    孙权解下佩剑置于案上。
    “诸君。”
    他举起青铜酒樽,酒面映着四周将领憔悴的面容。
    “此战之败,罪在孤一人。”
    “不甘尔等之事。”
    言罢,东吴诸将无不掩面叹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失望之色,似乎对此次的战事充满了不甘。
    不知何时,帐外传来低沉的吴歌声,渐渐汇聚成五千人的嘶吼: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
    就在吴军还在为此次不甘心的撤军,大搞团建之时。
    远在合肥城头上的张辽,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按剑立于女墙边上,眯起眼睛——
    三里外的河滩上,竟有数百华服武士列阵饮酒,金樽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目光芒。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撤军时还在河边上搞团建?
    真是好难猜哦~
    (本来今天是直接写到逍遥津之战的,结果因为手贱,把正文删掉了。于是心态崩了,只能重写,只写到了合肥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