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马瞻率先出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的槊长,只要把握距离,率先出手,应该能先声夺人。故而他眯起眼睛,瞄准郭默的胸膛,左手前持,用胳膊夹住槊杆末端,微微调整位置,稍做等待,然后看准时机,猛力向前一击。
这一击刺过来时,时机确实刚好,郭默如果采取同样的方法,直接刺向马瞻,估计还未成功,就会先为其挑于马下。好在他身经百战,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直接将长槊横拍过去,试图将突刺来的槊杆打向一边。
结果两槊相交,“啪嗒”一声,但见两马相错而过,各自跑过十数步后停下,两人再回头时,赫然可见,双方手上的长槊只剩下半截。另外两半截已然断开,一把甩飞到微微发黄的草丛中,正插在松软的秋日泥土内。
“好气力!”刘羡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喝彩,对同行的刘沈道:“他们竟然能拍断槊杆,都是难得的勇士啊。”
须知长槊的制作中,槊杆的工艺极为麻烦,寻常槊杆都要用韧性与强度并存的柘木,再用桐油长时间的浸泡,再阴干,再利用上等的胶漆将柘木胶合,缠绕麻绳,涂上生漆并裹以葛布,反复多次才能制成。这样制作下来的精良槊杆,可以说是极为坚硬,又不失柔韧。可交战的双方竟然能一击拍断,足可见其气力惊人。
其余观战的将士们见此情形,多也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马槊既断,双方也不多说,直接将剩下的断槊扔到地上,然后从腰间抽出环首刀,当众亮剑之后,两骑稍稍相互盘旋,因为都知道对方气力惊人,也都把对方当做自己值得一战的对手,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思考下一步短兵相接的策略。
现场的气氛压抑极了,从这时候看,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否取胜,而任何一方的取胜,想必都会对对方的军心与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在众人眼中,双方又一次对冲过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最直接的那种对冲,而是靠近之后,稍稍放慢马步,最后靠近时近乎止步,两人不断地用刀挥砍。刀刃时而碰擦火花,时而挥空在风中,双方大开大阖,你来我往,似乎水平在伯仲之间。哪怕相隔较远,观众们听到风中铿锵有力的刀刃撞击声,也似乎身临其境,正处在交锋之中,心情极为紧张。
结果两人交锋之间,也就是十几个回合之后,双方的马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几乎就要停止之际。郭默忽然飞起一脚,踢在了马瞻坐骑的侧腹上。这一脚真是力大无穷,哪怕隔着马铠,那匹黄骠马也感觉吃痛不住,故而忍不住一个扬蹄,马瞻来不及反应,顿时失去了平衡。
而郭默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抓住时机,左手趁机抓住马瞻的右臂,如钢铁一般将对方定住。马瞻此时哪怕想干些什么,也已经晚了。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郭默起刀落,一刀就砍在了马瞻的脖颈上,霎时鲜血飞溅,染红了郭默的右臂。
他的意识消散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亏你还是张方的手下,不知道斗智不斗力?”
郭默嘲讽完,切下了马瞻的头,然后就用刀尖挑了,对着众人展示胜利,又笑骂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来送死吗?”
结果既出,那些来叫骂的西军骑士哑然失声,面白如纸,而营中的刘羡军将士则纵声高呼起来,欢呼响彻云霄,形势俨然与半个时辰前完全颠倒了。
刘羡在望台上则有些哭笑不得。他看得出来,方才郭默看似是与马瞻势均力敌,实则是把控了对战节奏,占据了主动权。明明能够正面对战取胜,偏偏要设计一番,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突施冷箭,一举杀敌。虽然这样做确实更安全,但阵前斗将,最重要的是气势,耍这种小滑头,未免有些缺乏荣誉感。
不过总体来说,刘羡对郭默能够取胜,还是十分欣慰的,故而微微摇首后,他又笑着对刘沈夸赞说:“看不出来吧,我军中还有这么牛高马大的机灵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