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现在,秦国的国力得到恢复,国威得到提升。”
    “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但是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寿命却马上要终结。”
    “河西的故地,秦国还没有完全收复。”
    “西域的新土,秦国还没有完全开拓。”
    “我却……我却看不到了……”
    秦君艰难的拉住太子渠梁的手,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握住,“渠梁,你一定要完成为父的愿望,知道吗?”
    嬴渠梁泣不成声,只是不断点头。
    而在儿子的应承下,十岁流亡魏国,四十岁回国继位,在位二十二年有余,期间开辟西域商路,对内稳定社稷,集权拓土的秦君嬴师隰去世了。
    继位的新君和群臣评价他一身的功绩,最终追谥其为“秦献公”。
    博闻多能为献;
    惠而内德为献;
    智哲有圣为献;
    聪明睿智为献。
    于是,
    秦献公嬴师隰的一生,得到了盖棺定论。
    秦国上下缟素,
    敲响的铜钟用自己浑厚长久的声音,将这个消息传遍天下。
    天子扁很伤心。
    其他诸侯们却很高兴,
    这个振兴秦国的君主终于死去了。
    而魏侯瑩,显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他在宫室中举行了连夜的歌舞庆祝,并定下明年就迁都大梁的决策。
    安邑城中,
    卫鞅静静的观察着,期待下一位秦君的表现。
    而在洛邑,
    好不容易从书山史海间爬出来的何博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自己收服伊水,终于将自己扎根在大河南岸的快乐,就立马伤心了起来。
    “当年我在安邑的涑水边上,和他钓过鱼。”
    “他逃出安邑,返回秦国的时候,也是我划着船,送他到达的大河。”
    “我和这位秦献公,也算是朋友了。”
    何博心里有些遗憾,
    觉得如果他直接去秦国那边的话,指不定就能留下对方的鬼魂,让他享受死后的生活。
    但是现在,
    消息传达四方,
    已经是来不及了。
    明明已经老的要死,但一直没有死掉的太史儋仍旧裹着他的衣服,抵御着秋末的凉气。
    他对鬼神说道,“鬼神也会因为人的生死,而感到悲伤吗?”
    何博叹息着说,“山里的飞鸟,水里的游鱼,都会眷念树林和河水,何况我一个能跑能跳的鬼神呢?”
    于是太史儋劝慰他,“人之生死,是天地的道理。”
    “凡生者必死,幼者必衰。”
    “就像我一样。”
    太史儋指着自己稀疏到没几根的头发说,“从黑的变成白的,然后掉落成了这样。”
    “也许这个冬天,我就要埋到黄土之下,去见我的老师了。”
    何博跟这位老太史待了一年,有些舍不得他,于是他问太史儋,“你真的不想去蒿里吗?”
    “不要。”
    太史儋依旧拒绝。
    小老头一直坚持自己“遵循自然”的道理。
    既然他没有出生的时候,对人间和天地没有任何感知。
    那么在他死后,也应该对人间和天地没有任何感知。
    在这纷纷扰扰的人间活到如今,已经足够了。
    完全没必要在死后,继续给自己增加苦恼。
    鬼神也拿他没办法。
    谁让太史儋是老子的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