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有这份是专门给他做的。
选的是最上好的西冷牛排,配的是昂贵的法国进口葡萄酒。
男人所求,无非三道:钱道,,食道。
常人习惯拿前面两道来下手,但在绝望之时,一份终身难忘的美味,同样会让人记一辈子,击穿他们的防线。
当初在湾北时,谷正文、叶翔之他们就很擅长这招。
待张平汝吃完,任长春又给他递了根烟。
张平汝深深吸了一口,仰着头,打了个饱嗝,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
他用一种傲慢的眼神看着洪智有。
“断头饭已经吃了,赶紧送我上路吧。”
洪智有吹了吹额角的刘海。
“味道怎样?”
张平汝回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人间绝味。”
洪智有手指一撇。
老涂立刻上前,捞起一根橡胶警棍。
他照着张平汝的腹部猛地一戳。
反手又是两三棍,狠狠砸在他的胃部。
“哇!”
张平汝发出一声痛苦惨叫,整个人蜷缩起来。
刚吃下去的牛排、红酒混杂着胃酸和鲜血,从他嘴里狂喷而出,溅了一地。
洪智有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扶了扶金丝眼镜,扬手笑道:
“张先生,在哈尔滨我有很多外号,他们都叫我音乐家、诗人、花花公子,唯独没人叫我屠夫、恶魔。
“怎么说呢,我不太喜欢打打杀杀。
“我喜欢成人之美!
“我知道你想死,我现在就有两条路可以给你选择。
“一,看到那个火盆了吗?”
他指了指角落里烧得通红的炭火盆。
“想死很简单,你把头伸进去,大概有个几分钟就能烤熟。
“而且,你还能闻到自己皮肉变熟的香味,很特别的体验。
“二,你可以咬舌头。
“不过可能有点疼,而且不一定能死成。
“但有个好处,舌头没了,别人也就别想从你嘴里问出什么,好歹能保住你身边同志的安全,对吗?”
张平汝的喉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眼中透出复杂的神色,像是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洪智有双手环胸,笑了笑道:
“别这么看着我,我真见过你们的人咬舌头,而且是个女人。
“她很漂亮,也很坚强。
“张大队长,你不是英雄好汉吗?
“来,让我看看你的信仰、你的勇气,到底有多硬!”
说着,他摆了摆手。
老涂干笑两声,退到一旁:
“张平汝,你运气真好。
“进了这儿的人,多少人想死都死不成,也就是我们小洪爷心善,发了颗佛心成全你。
“抓紧点吧,麻利点,我还等着去食堂吃饭呢。”
张平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想咬舌。
但牙齿刚刚碰到舌尖,那种尖锐的疼痛夹杂着血腥味瞬间传遍全身。
他有些慌了。
他怕死不了,更怕那种极致的痛苦。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火盆边。
火盆里,几块烙铁被烧得通红,时不时爆出几个火星子,发出“噼啪”的声响。
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烤得他脸颊生疼。
这要把头伸进去,根本用不了几分钟,几十秒就得熟透了。
老涂在他身后不耐烦地踢了一脚。
“草特么的,快啊!磨叽什么!”
张平汝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像是被烫到一样,突然往后一缩,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浑身筛糠般地发抖。
那心底最后的一丝勇气,也被蒸腾了干净。
洪智有站起身,踱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平时电一电,灌灌辣椒水,折磨一下你们,都觉得自己挺能扛。
“等真让你们选个死法,又不敢了,是吧?
“既然不想死,既然不是英雄好汉。
“那咱们就说说,不想死的两个选择吧。
“第一,很简单,从早到晚地打你,打到你开口为止。
“第二,就像刚刚一样,老实招了,顿顿牛排、红酒,我保你余生活的舒舒服服。”
洪智有蹲下身,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声音变得柔和起来:
“想想,每个周末和顾秋妍坐在洒满阳光的咖啡厅里,吃着牛排,听着西洋小曲。
“带着莎莎一起去江边滑冰,吹吹风。
“妻子、女儿都在身边,多美啊。
“再说了,你俩都还年轻,未来还能多生几个胖大小子,给你老张家传宗接代。
“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
张平汝嘴唇哆嗦着,眼神变得杂乱、涣散。
他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依旧是不开口。
老涂走过来,请示道:
“小洪爷,我看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弄死他得了。”
洪智有没有理他,只是对任长春说:
“去,把人带进来。”
很快,刑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浑身是血的张仲年被两个警察拖了进来。
“爹!”
“爹……”
看到父亲的惨状,张平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防线彻底崩溃。
这声“爹”一叫出口,张仲年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废了。
当初上山的时候,他们父子就约好了,没有胜利之前,绝不相认。
张仲年用尽全身力气,冲着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弟弟平钧,就是被他们枪毙的!
“你要是个爷们,是个带种的,就下去陪他!
“我老张家,宁可绝后,也绝不要孬种!”
张平汝“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爹!”
“爹啊,我……呜呜。”
张仲年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哭什么哭!
“没出息!”
洪智有一摆手。
两个警察立即把痛骂不止的张仲年给拖了下去。
刑讯室里,只剩下张平汝伏在地上,野兽般的哀嚎声。
他很想死,想让人一枪打死他,哪怕是被活活打死。
但自杀,他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他怕那红彤彤的火焰,怕吞下自己血淋淋的舌头。
洪智有也不催他,只是回到审讯桌后,给张平汝倒了杯上好的龙井。
茶香袅袅。
许久,张平汝的哭声渐渐停了。
他一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审讯椅上。
他捧起那杯热茶,看着面前这个英俊、高高在上的青年,颤声道:
“我,我招!”
洪智有心头暗自惋惜。
不怕死!
跟敢不敢死,压根就是两码事。
江爱玫那道从不磨灭的身影,在他心中愈发的高大、完美了。
改日回津海,或许可以抽空偷偷去看看她。
这一刻看着痛哭流涕的张平汝,洪智有从没这么想过一个人。
他想江爱玫了。
一个真正的战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