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闻言,不耐烦摆手道:“定州不过寥寥数县,如何比得上代州和忻州?”
    “罢了,既然汝有所言,那我将麾下步卒尽皆留给你,你若能攻下定州,便算你大功!”
    他话音落下,不给康君立反驳的机会,调转马头便走。
    康君立无奈,只能抽调步卒在易州休整,趁李克用翌日拔营返回代北时,率八千多步卒南下进攻定州。
    在李克用回援时,卢龙、成德两镇却不断关注着义武局势。
    卢龙的张允伸已经老迈,他对义武没有任何想法,而成德的王景崇却不断派塘兵巡哨定州,给予了康君立很大的压力。
    对此李克用却并不在意,他带着劫掠而归的沙陀、鞑靼骑兵撤往代北,并派快马告知李国昌,继续从南下的鞑靼诸部中抽调男丁,准备南下攻打代州。
    在他准备南下的同时,安破胡与王重荣的五万兵马,也先后从晋州、泽州向北而来。
    崔铉自刘继隆入洛以来便派人修筑对南诸多关隘,因此阴地关几乎垒石而成,难以攻打。
    关隘两侧都是高山,东西长里许,依靠汾水,易守难攻。
    崔铉在阴地关便布置了一万步卒,安破胡率军抵达此处后,当即令人修筑投石机,等待后续民夫将火药运抵。
    七月十八日,安破胡以投石机强攻阴地关,但阴地关尤为坚固,哪怕安破胡用盾车与火药包爆破也难以将其崩坏。
    相比较安破胡,东路的王重荣一路北上,不到五日便攻下沁州全境,兵锋直指石会关。
    前线的军报不断送抵洛阳,刘继隆得知崔铉将阴地关垒石修成,便知道安破胡恐怕很难快速攻破阴地关了。
    “临州的火炮进展如何?”
    汉王府内,刘继隆抬头质问赵英,赵英听后摇头:“虽然已经制成六尺炮,但口径只能做到尺许,炮厚两寸,重一千七百斤。”
    “能打多远?”听到这火炮倍径和重量后,刘继隆不免皱眉,但还是询问了起来。
    “不足三百步。”赵英的话,让刘继隆只能压下这种想法,催促道:“眼下天下动乱,诸镇必然都会加筑城墙。”
    “临州的火炮,必须加快进度,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只铸五尺炮,倍径必须提高到十倍以上。”
    刘继隆话音落下,赵英见状张了张嘴,末了道:“若是用铜铸火炮,应该能快些……”
    “那就用铜铸!”刘继隆不想在面对这些坚城时耽搁太久时间。
    平天下不能太快,但也不能太慢,三年是个差不多的速度。
    因为三年后,关西第一批被举荐读书的学子就会毕业。
    他们充当官员还不行,但充当吏员却绰绰有余,并且他们年纪基本都在二十多岁,完全可以从下而上的架空那些世家大族的官员。
    不过这只是开始,因为平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尤其是已经动乱百年的这天下,想要治理起来更是十分困难。
    “臣领命!”
    赵英见状退下,刘继隆则是埋头处理起了政务。
    只是不等他处理太久,高进达便找上了他,并恭敬作揖道:“殿下,刑部派人询问,秦宗权该如何处置?”
    “倒是忘记他这个人了。”刘继隆闻言,这才想起被关半年多的秦宗权。
    思前想后,刘继隆开口道:“先帝祭日时处斩吧。”
    “是……”高进达躬身应下,继而退出了王府。
    在他离开的同时,折返回到代北的李克用也直奔马邑而去。
    七月二十六日,李克用率八千多精骑抵达马邑时,李国昌已经集结了南下的一万多鞑靼人屯兵此处。
    李克用赶来后,李国昌立马便将眼下的局势告诉了他。
    “阿爸!”
    李克用称呼着李国昌,李国昌则是双手撑在沙盘前,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李克用皱眉道:“为何不拿下定州再回来?”
    “某觉得代州和忻州比定州更重要,更何况定州大半都被某所得,只剩寥寥几座城池,交给康郎攻打也没有什么。”
    李克用的话,引起了衙门内不少人的不满,好在李国昌及时站出来打圆场道:
    “义武镇大半都在我们手中,剩下几个县,即便现在没有攻打下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飞虎说的不错,我军眼下必须拿下代州和忻州,而崔铉此人在雁门关驻兵五千,楼烦关驻兵三千,后面的赤塘等处关隘城池则只有两千多兵马。”
    “加之河东大部分兵马都在南边抵御刘继隆北上,代沂二州毫无援兵可言。”
    “故此,只要我军攻下雁门关或楼烦关,则轻易可取代、沂二地。”
    李国昌的话,说的不少人蠢蠢欲动。
    代州和忻州虽然不如定州和易州富庶,但架不住代州和忻州易守难攻,只要拿下就能很好的据守。
    他们不是崔铉,所以只要代州和忻州到手,刘继隆想要攻灭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军粮草,算上飞虎子带来的这些,也顶多只够吃两个月的。”
    “因此,两个月内必须拿下二州!”
    李国昌话音落下,不等李克用表态,盖寓便皱眉道:
    “话虽如此,但如今崔铉在南边为我军抵御刘继隆兵马,古人云唇亡齿寒,我们如今不说出兵帮助崔铉抵御刘继隆北上,但也不能落井下石才对。”
    “哼……”李国昌忍不住哼道:“河东兵马孱弱不堪,若是崔铉想要保全自己,便主动割出代州、忻州,如此某还会接济他。”
    “如果他不愿意割让,某便出兵自己占据,届时代州、忻州在某手中,定然能挡住刘继隆。”
    李国昌得知李克用攻下易州后,不免也有些飘飘然。
    见他如此,盖寓求救式的看向李克用,然而李克用却烦躁道:“莫要长刘继隆志气,灭我军威风!”
    “崔铉庸碌之人,何德何能占据北都?”
    “某家父子皆是正统,这河东合该某家父子占据!”
    盖寓闻言只能在心底叹气,而李国昌则是满意点头,同时对李克用询问道:“你从易州带回了多少甲胄?”
    “四千六百套!”李克用不假思索回应,李国昌眼冒精光:“好!”
    “明日大军南下,定要攻下雁门关!”
    “末将领命……”
    众将尽皆应下,随即撤出衙门。
    翌日清晨,李国昌父子领一万八千多兵马南下,但其中披甲者不过六成,大部分都是穿着粗布兽皮的鞑靼人。
    饶是如此,当他们南下裹挟数千百姓为民夫,在雁门关外打造器械,作势要攻打雁门关时,雁门关的守将还是慌张的向太原送去了求援消息。
    翌日李国昌父子开始强攻雁门关,而快马则是直到翌日黄昏才将求援消息送到晋阳。
    “混账!!”
    太原城内,本该是皇帝行在所居的晋阳宫,此刻却成为了崔铉的住所。
    此行为若是放在几年前,足可称僭越,但自李漼死后,大唐内乱而刘继隆入洛开始算起,崔铉便搬入了这晋阳宫。
    “这狗鼠的代北胡杂,老夫在此是为他们阻挡刘继隆北上,他们不施以援手,竟然还攻打老夫,向老夫索要代沂二州?!”
    崔铉着实想不清楚,这李国昌父子是怎么想的。
    难道这两人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不懂吗?
    “相公,我们要出兵北上吗?”
    站在殿内的两名都将询问,崔铉听后却揉了揉眉心:“仅凭这操训不到半个月的一万多新卒,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罢了,老夫手书一封送往北边,若是这李国昌父子还不识趣,那老夫便投降刘牧之,看看他父子是怎么被收拾的!”
    崔铉的手书在翌日黄昏送到了雁门关,李国昌看到后不免气血上头。
    “狗鼠的庸才,竟然还敢威胁某?!”
    坐在牙帐内的李国昌拍案而起,而众人传阅手书后,也不免叫骂起来。
    不过叫骂归叫骂,他们还是有些担心崔铉会将河东献给刘继隆的,想到这里不免有人开口道:
    “东边的定州还没拿下,不如调转兵马去攻打定州,以免这崔铉真的将河东献给刘继隆。”
    “是啊……”
    李国昌见众人这么说,也不免在心底犯起了嘀咕,而盖寓见状,更是送上了致命一击。
    “节帅,我军今日阵殁八百余人,负伤一千余人,而城头被杀河东兵马,最多不过千人。”
    “如此下去,即便我军夺下代州、忻州,恐怕也难以抵挡刘继隆。”
    “不如请飞虎率军东进,将定州彻底拿下后,再想办法南下河东?”
    盖寓根本不支持攻打河东,在他看来,他们就应该立马拿下义武。
    只可惜当初自己没有跟着李克用前往义武,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李克用返回代北,做出攻打河东的决定。
    “既然如此……”李国昌有些纠结,而这时帐外也响起了马蹄声。
    众将尽皆看向帐外,随后便见一名列校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的快走到牙门跪下。
    “定州急报,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率军攻打定州,康都将被击退,侯固向王景崇投降。”
    “眼下王景崇占据定州不算,还在作势北上攻打易州……”
    “狗鼠的成德,娘贼婢的!!”
    李克用得知成德突袭定州,还要攻打自己刚刚得到的易州时,他立马就坐不住了。
    李国昌有些犹豫,目光看向李克用道:“这成德军力强大,不若……”
    “猪狗的成德,莫不是还以为这是百年前?”
    李克用破口大骂,随后看向李国昌,双手作揖道:“阿爸,某提骑兵八千返回易州,定然要击破这狗鼠的成德!”
    “这、这……”李国昌不希望四面树敌,但是想到李克用不到一个月就差点拿下义武镇,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盖寓见状,当即开口道:“某随郎君前往!”
    他不是担心李克用打不过成德,而是担心李克用又举棋不定,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最后什么都没打下来。
    “好。”李国昌果断应下,而李克用则阴沉着脸走出牙帐,传令三军明日卯时拔营东进……